瞬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九色鹿…?”男人轻嗤,“那么下一个又是谁?”
“你若将这紫参杀了,倒时那玄拓割药练丹来平稳病情之时,孤又从哪再找一根紫参取血给你,好让你遮掩过去?”
零随挪步紧逼,那倏然变得有些惊慌地小脸吓得踉跄着后退一步,继是站不稳地被勾倒侧摔在湿漉的石砖之上,仰头望着那始终淡定地背着手的男人。
“你究竟是在帮孤…还是害孤?”
“陛…陛下!”钩吻微抖着跪下身来,俯伏在男人脚边:“钩吻绝无二心!”
“你不必向我下跪。”
男人却道:“你已然是个神了,可以与孤平起平坐了,不是麽?”
零随故意拉长了声调,悠然开口:“故而你其实一直认为…孤将你与那些豢养伪装的暗卫一齐送到清微府为奴为婢,又始终只是让你传些不痛不痒的简单消息,玷污了你作为神的能力与尊严?”
“钩吻不敢!”
“敢不敢可不是说在口头上的…”隐没在黑暗中男人笑了一声,令得女子冷汗涔涔,却忽而在下一刻,突而转了话头道:“对了,玄拓最近一次发病…是在何时?”
“这…”女子迟疑一瞬:“上次取血炼药,大抵已然有一百多年了。”
“近来未曾发作?”
“…钩吻不知。”
女子紧张道:“我平日也只在内府活动,女子向来是不能入内院服侍的,所有往来都是那个天枢在管理承接,其实百年来能真正见到玉清…玄拓的时候亦少,那日不过是您提前发消息令我对那雩岑多加留意,我才冒险去探…不想浪费了一个身份,又得劳您费心周旋…”
“钩吻有罪!”
“……”零随听罢无声地顿了顿,半晌才道:“这不怪你,正常的消耗更迭…”
“但乃是往后,孤不希望再听见莫须有的浪费。”
“钩吻知晓了!”
“…知晓?”
男人似是忽而脾气变得隐怒而起,冷冷道:“孤可不想只听你的表面功夫。”
“如若推测得对,近来玄拓便又要发病一回…”
“到时你便在那上缴的血液中掺入你的血,是百年前的双倍…”零随说得浅淡,好似只是在嘱咐一件最为平时不过的小事:“…这上界,也该换换天了。”
“可…陛下!”
女子像是愕然听见什么不得了之事,惊得猛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低敛冰冷的琥珀眸:“往日在药中掺入钩吻的血是为了激发,令得那癔症愈作频繁,直至终有一日玄拓会因那癔症爆发彻底地精神崩溃,变作一个痴傻儿…若是要查,也只能归咎于他自己的癔症所为!”
“万年我们都已缓慢加大计量忍过,好不容易才将这复发周期缩短到百年内……”
“一次双倍剂量,他若毒发身亡,一切筹谋便都将毁了!”
“钩吻忍辱负重万年,便就是为了他精神崩溃彻底痴傻的那一日!”
“这很重要?”零随冰冷的双眸依旧不偏不倚,回望着那震惊到骇然瞳孔,“你所想的,你所要的,不便是这剿灭你家族的三清一步步走向灭亡…”
“他疯了与死了,对于你来说又有何不同?”
男人冷嗤道:“这三清若无玄拓,便军心不稳,孤若那时发动战争,他玄沢…必败无疑!”
武之覆者,乃为下策,攻心攻人攻地者,民意所向,乃取天下。
钩吻不知为何零随突而这般激进地走到这一步,如若如此,这潜伏的万年间他们便已然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玄拓于死地,又为何步步谋划,试图借刀杀人间,还得以全身而退。
可须臾之间…望着那男人方才走出来的方向,与那前段时日突而来密的叮嘱,女子像是突而明白了什么。
“倘若事成之后,我若得幸还活着…”钩吻像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涨红着脸低声道:“钩吻可以…可以入重歆内宫…永久侍奉陛下麽…?”
此话已然说得相当露骨…可想要进那后宫之中的女子,又何其只有她一个?
或许一开始曾恨过怨过…但渐渐的,却像是钦慕崇拜于那敢于一手遮天的无上至尊,或许终有一日功成身退、报得家族大仇之后,她也可以拥有所为之奢望的感情。
纵使她不可能成为这个男人的挚爱与唯一。
“天鹅吻…”怔愣间,那高高伫立于月光之下的男人倏尔蹲下,微眯长眸,那手温很暖,轻轻捏着她下巴抬起的气息却很凉,确乎还带着另一个女子身上的幽香,仿佛没有听见她方才几乎鼓起所有勇气的告白,轻声道:“一吻断肠…当真是温柔又狠毒到极致的毒草。”
“这世上…或许只剩下两株了罢,钩吻。”
“……”
男人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目光转向那昏迷在拐角之处的紫衣身影,轻道:“看见了麽?…她的家族为孤所灭,而你的家族死于三清……其实到头来,你与她本都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