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天生便是喜欢挨打的,不若怎得三番五次的,当着自家夫人的面次次来触他的霉头。
真是有病。
“零随…我时日无多。”他听见身后灰头土脸的人像是精神失常般,领口大敞就这样坐在脏脏地泥地里不顾疼痛哈哈大笑了起来,“或许三日、七日…至多一月。”
“我也不知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但是我想听一回真话。”
“想听听,独属于我的过去…没有根的人,就像是这山坡上的蒲公英,你瞧——”微风吹过,一朵早熟的蒲公英在两人的视线中洋洋洒洒地飞上了天,乘风四散,“它们都会去到很远的地方,至少曾记得自己的来处。”
“我早便知晓我与常人从来不同,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我从何而来。”
四目相对,恍惚中,两人的容貌轮廓似在日晕的波光里重叠在一起,阳光似也将褐棕色的瞳孔漆成了漂亮的琥珀色——
相似的性格与三分相近的容貌。
昳丽的人总是相像,以至于许少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我想,死得明白。”
琥珀色的长眸所及之处,被挽起的长袖手臂上正明明白白印着一痕像是被啃咬撕裂的牙印,可见力道之狠,伤痕的一圈却明显发着不正常的紫黑,愈合痕迹已是三四天前的模样,这却显然不同于任何常见野兽的攻击与撕咬,那样圆顿而整齐的牙印更倒更像是——
人族。
…………
雩岑是在听到外头的骚乱后跑出去的。
虽说心里七上八下,仍旧担忧着璟书与零随的相处关系,然当她想到这一点追出去时,两人男人已然没了踪影,连问了几个往来的士兵都说未曾看见,呆呆沿着帐蓬的阴影处散步逛了半晌后,雩岑晃一抬头,才发现不自觉已是逛到了之前那个老者所指的帐蓬方位。
整整绕了半圈,她方才在某个临时搭起来的砖瓦房里找到了对方。
“帐蓬可是布的,老夫这一点火,铁还未热,帐蓬便就先燃了。”
如此特殊对待,雩岑灰溜溜缩在不那么热的小墙角忍不住问了一嘴,却被对方叮叮当当打铁间哼哼着翻了一个白眼。
“你家那小伙子便终同意你来了?”似是想有意无意地与她闲聊一嘴,然对方方一出口,便正中靶心地将雩岑狠狠噎了正着。
雩岑:“……”
合着她夫管严的丢脸事倒是人尽皆知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行不行!她以后要树立家风!!!
家庭帝位!
“别想了,你不行的。”
像是迎面泼了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明明目不斜视地正在认真打铁,老者却像是有读心术般稳准狠地将她的心里话都听了去,凉飕飕道:“不是老夫打击你,这几日我偶然路过医帐往内望了一眼,便知晓那小子占有欲霸得很,一定将你这丫头吃得死死的。”
可谓打蛇打七寸,雩岑捂着胸口一片内伤。
“…他…他现下还打不过我!我哪能被他吃得死死的?!”
虽说情势如此,小姑娘仍不服地在地上画着圈圈自我口嗨道。
“这你便不懂了罢。”打铁的重锤在说话间猛然脱手,雩岑一时未反应过来,呆楞着便见铁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砸向火堆,继而却见对方不慌不忙地食指轻触其起木柄上一点,本来偏移方向的铁锤乖乖将冲击力砸向其下铁块,反弹间,再一次被老者稳稳抓在掌心,可谓行云流水,出神入化。
“万物都有其软肋,无声之物是,有神之物亦是。”
“你看那猫儿,平日再顽皮捣蛋地野,只要那么轻轻拎着它的后颈皮,往空中那么一举——”说话间,老者微微蹙眉地竟还真从炽热的灶台某处拎出只猫儿来,看样子年岁还不大,方也比奶猫大不了多少,却是被捏着后颈皮嗷嗷在空中瞎扑腾,“真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臭猫,老夫好不容易备着解馋的咸鱼干,这几日被这小混蛋偷了三四只了!可算被我逮着了!”
“嗷——嗷——”
毛色虎斑狸花,明明被拎住命运的后颈肉却依旧不服输,像是只小老虎般怒目而视凶得很,扑腾间还想用短短的前爪来勾着挠正抓着它的手臂。
“再凶!再凶老夫今晚就把你炖了,佐着小咸鱼下酒吃!”
一猫一人,凌空相对着置起气来。
“这是,野猫?”雩岑眨了眨眼,却见着小猫的虎斑色的银毛脖颈下正系着一条细细的红绳,像是用另外一种极细的红绳几股细细编就,乍一看还精致得很,毛上虽蹭了灶台旁的黑灰,内里别处,也像是被人收拾清洗过,整理得极为干净。
“这荒山野岭的,难不成还有人养的不成——…欸,还真是有什么人养的…欸欸欸,老夫的铁!!!老夫的铁啊啊啊啊!!”
老者话语间,同也看见小猫嗷嗷挣扎间脖颈的红绳,奇异道,却突而想起什么,转而回头,却发现方才打了一半的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