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相遇,她行径恶劣,倘若知道自己记得一切,依然对她心动,她会怎么想呢?
轻蔑,嘲笑,哪怕是轻微的一丝,只要来自于她,都足够伤人。
他们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偏偏在感情上,他一再落于下风。
天资出众的管重烟习惯了身在高处的骄傲,他的自尊庞大,如影随形。
谢云衣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在一个池子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赫春正在池畔打坐。
愣了一愣,她道:小娘舅,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
管重烟睁开眼,看了看她,道:我本来要回绛雪轩,看见你从暖阁出来,样子不太对劲,便想上前询问,发现你中了春药,只好带你来此处。
春药?谢云衣诧异至极,脑子里一团糊涂,极力回想,依稀记得自己被姑母叫去暖阁,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感觉便不对劲了。
那种感觉的确像是中了春药,可是谁敢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下药呢?
谢云衣蹙着眉,面沉如水。
管重烟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娘舅,你想说什么?谢云衣果然问道。
管重烟吞吞吐吐道:云衣,我带你离开时,看见箫韶正往暖阁去。
谢云衣豁然明白,姑母极力为箫韶说亲未成,只怕是与他联手算计自己,当下脸色更沉,怒火上蹿,出了池子,便要回西海算账。
管重烟拉住她,道:云衣,箫韶是外人,王后毕竟是你姑母,与她撕破脸对你有害无益。
谢云衣道:轻重我自有数。小娘舅,此番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一世清白都要被箫韶那厮毁了。想了想,又道:我之前,可有非礼你?
管重烟移开目光,抿了抿唇,道:没有。
谢云衣松了口气,对自己惊人的定力感到欣慰。
管重烟道:云衣,你是个姑娘家,此事张扬开了,难免惹人非议。你若要教训箫韶,我有一个体面的法子。
谢云衣道:小娘舅请讲。
管重烟道:其实很简单,你约箫韶比武,他碍于男子颜面,必然不会拒绝。到了武场上,随你怎么教训他,只要不置他于死地,都不必负责。
谢云衣拍手称妙,笑道:小娘舅,原来你是个芝麻馅的汤圆。
管重烟不解道:此话怎讲?
谢云衣道:看起来白白嫩嫩,实际上满肚子黑水。
管重烟面上微笑,心想谁像你脑子里差根筋,就知道吃。
却说箫韶兴冲冲地进了暖阁,四下看不见伊人芳踪,惊疑之下,急忙派人去通知王后。
王后听说谢云衣不见了,也大吃一惊,一面稳住箫韶,一面派人去寻。几个时辰过去,翻遍了整个西海,也没找着。
弥霄听说表妹失踪了,以为是箫韶提亲,又把她逼走了,气冲冲地来到箫韶所居的鸾华阁。
箫韶正憋闷地坐在榻上等消息,弥霄不待下人通报便进了门,道:箫韶,你别再纠缠我表妹了!
箫韶蹙眉,冷冷看他一眼,道:弥霄,我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管?
弥霄道:云衣是我表妹,你要娶她,我怎么管不着!你自己一屁股的风流债算不清,少来打我表妹的主意!堂堂凤族太子,宴席上对个未出阁的姑娘眉来眼去,我都替你害臊!现在云衣被你逼走了,你满意了?
箫韶恼羞成怒,站起身道:弥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她不嫁给我,你便有机可乘?谁不知道她当年为何离开西海!
弥霄闻言,脸色一白,眼神黯了下去。
郎有情,妾无意,拒婚本是很尴尬的事,只因他与谢云衣是青梅竹马,有亲情的底子在,他又是个不计较的性子,才并未生出嫌隙。
然而此事终究是弥霄心中的一道伤痕,眼下被箫韶提起,就像伤口的结痂被生生揭开,鲜血迸流,钻心的疼。
箫韶满眼轻蔑地看着他,唇角勾起讥讽的笑。
弥霄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一个核雕,是上次一起吃剩下的蟠桃核,他拿回来雕了一对分桃吃的小人。
你不明白,表妹虽然没有嫁给我,但我和你不一样,她心里有我。
兄弟三个,弥霄天资最低,修炼最慢,小时候常被师父罚去竹林,砍那些比Jing钢还硬的剑竹。
有一回砍到天黑,Jing疲力尽,手也破了,实在握不住刀,坐在石头上正犯难,就看见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所过之处,竹子尽倒。
少女白衣胜雪,身姿轻盈落地,将竹子捆成一捆,提在手里,道:表哥,回去罢。
弥霄呆呆地看着她,她如此耀眼,似乎满天星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叫他怎能不心动神摇。
不成亲,也无所谓,她始终是那个与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表妹。偌大的龙宫,偌大的西海,唯有她真心待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