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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32.控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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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晴了。

    对面的别墅区上空还飘着一层薄薄的雾,飞檐树木的影子在雾里卓卓。刺激的烟气混着清晨的冷冽空气进入了肺泡,男人咳嗽了起来。想起了什么,他又摁灭了烟头,径直去了主卧——这甚至并不需要什么勇气。

    靠门的这边,是他自己的傻儿子。

    举着手,小肚子起起伏伏,嘴角还流着口水,还有那一成不变的傻笑——看起来并没有思念父亲的模样。

    男人低头看着儿子。

    儿子闭着眼睛,虽然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可是剑眉挺鼻微微成型,已经是季家男人的模样。

    微微抬起眼,他看向了另外一边。

    那边的小襁褓遮住了大半,只能看见一点点的脸——面色不动,他抬步绕了过去,站在了床前。

    这是他一周多来,再一次认真的看这张小小的脸。

    淡淡的眉毛,小小的嘴,小小的手指——看不出来像谁。

    父不详。

    他曾经以为是他的女儿。

    接近一年的幸福和期待——就这么化为乌有。心已经痛到麻木。这十天来,情感和理智交织,如业火焚心,时时刻刻在灼烧着他,让他煎熬。

    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甚至他还想起了父亲。父亲当年,一样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他想起来他是母亲的第四个孩子。在自己之前,尚有兄弟其三。

    他自觉不如父亲。

    做不到父亲那样大度。

    他甚至也不如喻叔——他无法给其他人养孩子,哪怕只是个女儿。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做到。

    季宁。

    季。

    宁。

    宁。

    那个人,给她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已经预见了什么?

    宁啊。

    此时此刻,房间一片空寂,男人站在这里垂眸而视,神色平静。

    “上车请投币。上车的乘客请往里面走,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人流上上下下,公交车后面靠窗的位置上,带着帽子穿着白大衣的女人正侧头看着窗外。哪怕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是她修长的身材和露出来的那双明眸,却依然让她成为车上吸睛的存在。

    好久没有坐公交车了。

    甚至连现在可以手机扫码都不知道了。

    城市早已经苏醒,她出了门,踩着清晨的薄雾在小区门口上了公交车,坐了几站又换了这趟,现在又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公交车走过主干道,穿过了居民区,又穿过了小巷。现在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小店林立,人群如织。

    她看着窗外。窗外繁华似锦,她却又觉得似乎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很少坐公交车的呢?

    和季念结了婚。再往前,是在J国大使馆——再往前,是在翻译公司。

    是了,翻译公司。

    那时候她上着班,公务上班都有车接车送。不上班的时候,她就坐公交车,去三桥康复医院看妈妈。

    那时候是真的苦啊——是没钱的苦。

    康复医院天天打电话来要钱,还要还房贷,还要攒自己的养老钱。她的薪水随着接的活波动,好的时候一个月四五万,差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两万多,刚毕业时就更少——可她还是要咬牙把母亲送往更好的地方。她一直很“上进”,后来阴差阳错搭上了念念——顶级资本家和财团继承人。连月看着窗外,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天意资源丰厚,念念手指缝里随便漏漏都够撑死她——她晚上一有空就和他厮混,白天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天意钦定的首席翻译官,业内也渐渐有了些名气。她的客单价提高了,订单也稳定了,收入又涨了一大截。

    连月看着窗外的后退的树木,可惜她得意得太早,又在无意中触碰了什么不可说的人——天降神罚,把她的一切劈成了灰。

    如果她又回去做翻译——

    收入会不会高些?

    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朦朦胧胧,依然可以看出眉目姣好的模样。连月看着自己的倒影又想起了什么,母亲虽然不在了,可是她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养。

    只是现在她离开那个圈已经十年了,翻译界也是日新月异,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资历是够,外交部也是好单位,可是到底好几年没有高强度的上场了。要是念念他——连月抿了抿嘴,如果他也像爸爸当年那样,不再给她任何的活路——

    天意的声威和对市场的控制力,比十年前更甚。

    他想要她坦白。

    可是坦白不坦白又怎么样?这个真相,不过是把问题丢给了他。

    也许对他伤害更深。

    这个答案将把这个家庭拖入更深的漩涡。

    是她再也控制不了的漩涡。

    连月靠在了靠椅上,闭上了眼睛。那个人,他——又愿不愿意被人知道?

    必然不愿意的。

    他已经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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