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眸子微眯，瞬间便将那条舌头斩了一半，待那人面瘤终于含着断落半边的血舌退了开来，才颇为厌恶地将沾了血的剑从水下挑过，将上面的血都洗了个干净。
反而是脖颈上被头发半掩着的人面瘤，似乎还在呼吸着，吹得颈上的细发微微拂动。
十六只来得及回头，瞧见这惊心动魄之景，连忙喊道：“悠着些！”
剑的寒光轻轻闪过。
十六被他这要把船底都凿穿的气势吓了一跳，看他额上瞬间都磕出了血，连
船上空间狭小，浪还晃得厉害，并没有多少地方让李玄慈避开，只见他一挑眉，足尖聚力一点，不退反进，指尖血珠抹过锋刃，就这么正面对击，直接劈了过去。
原本孱弱无力的孩童，瞬间如被细线操纵的人偶，古怪地动着，竟挣开了身上火线的束缚，强行朝李玄慈扑了过来。
上了船之后，火线便不再耀眼，如同灰炭隐隐烧得发红，将那古怪的孩子桎梏在中间。
可痛成这样，又身遭束缚，人面瘤却仍然没有避开剑，即便半倒在了地上，仍然伸出条猩红的舌头，贪婪地从剑刃上血抹过的地方舔舐着。
十六又重念了遍诀，原本安静下来的火线再一次飞舞起来，将他重新捆住。
不过短短几日未见，这孩子似乎比第一次见时又瘦了些。
反而是他脖颈上的瘤，越发大了，却没有那么干瘪褶皱了，反而如同本已风干了的水果再一次重回刚开始腐烂时的膨胀，看似丰润多汁却暗藏诡异。
一百五十三、兄弟
就在这转瞬之间，突然，被那细发掩饰的人面瘤，悄悄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本来埋在褶皱之间闭上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如同污浊翻涌的漩涡，直勾勾地盯向李玄慈。
“高抬贵手！”不远处的雾中，传来呼喊声。十六回头一看，原来是时郎。
然而他方才在水里还如鱼得水，如今却像被抽了筋一般。
听了这声唤，李玄慈轻啧了一声，在寒刃要将那如同腐烂的皮肉砍个血溅三尺的前一刻，手腕一转，避开了刃口，用剑身狠狠击打在人面瘤上。
直到李玄慈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苍白孱弱的怪童，靴子踏过时带着船舷轻晃，让那孩子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抬了眸，眼睛里灰得什么都没有，只是看了李玄慈一下，便再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稀疏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下颌。
她倒不担心李玄慈的安危，这阎王不杀别人便是好的，哪里会被别人害。
然而，这次出声制止的却换了人。
只见那人面瘤似乎痛极，几乎所有的褶皱都瞬间拢了起来，拧成扭曲而古怪的模样。
十六稍稍靠近了一些观察，手上仍然捏着诀不放松，有些警惕地看着这孩子身上的变化。
而他也没有多挣扎，反而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躺在船板上，湿漉漉的发丝粘在没有血色的皮肤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从衣服里露出的一点部分几乎都是皮包骨头。
那张人面瘤如同平白从这具躯壳里生出的活物一般，将这孩子的身体变成寄生的傀儡，从脖颈上突出来。
那孩童倒在船板上，奄奄一息地喘息着，一边手腕落地时撑着地，发出一声脆响，转眼便肿了起来，怕是脱臼了。
那种鬣狗一样的眼神，终于让李玄慈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皂色靴子挪了一步，威慑十足地上前，踩在他铺开的发丝上。
时郎将船头摇近，与十六他们的船相接，接着便跪了下来，就这样冲着二人毫不迟疑地磕起了头。
它大张着嘴，拉扯着瘤上的皮肉，上面的褶皱古怪地膨胀着，仿佛被腐烂的汁水泡过一样，贪婪地向李玄慈咬了过去。
可他脖子上巨大的人面瘤，还含着那半条断了的舌头，仿佛破了的风箱，发出含糊不清的咳血声，即便已如此狼狈，人面瘤那双藏在褶皱里的细眼睛，依旧贪婪地盯着李玄慈。
如蛛网一般如有实质地迅速在阴沉的水中蔓延开艳红的细细脉络，这张隐约的血网，成了巨大的诱惑，那孩子果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如飞鱼一般朝这边游来。
十六又捏了个诀，那火线便将这孩子钓了起来，落在了船上。
李玄慈微微俯身，寒眸微凝，刀子一般刮过这具瘦小的身体。
下一刻，带着腥气的风便袭了过来。
她又捏了个诀，那火线便将这孩子钓了起来，落在了船上。
他急急忙忙撑着篙赶了过来，十六闻声，与李玄慈对望了一眼。
上钩了！
待他靠近，瞧见自己弟弟如今的惨淡模样，再加上那孩子身上的人面瘤越发鼓胀了，还在不停流着血，时郎面色大恸，忍不住低下头来掩饰泛红的眼角。
十六兴奋而沉默地等待着，在他靠近血珠的前一瞬，迅速捏了符，空中平白燃起火光，如同火龙一般飞进水中，却也不灭，反而张口咬住那孩子，分散成无数光线，将他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