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厝的朋友不多,物品也不多,许奕和他母亲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他私人物品收拾妥当,整理抽屉,许奕发现了一本病历,肺癌晚期,有个检查日期就是他们去看方宸冶老爷子的日子,他们很凑巧地在医院碰见。
那天的场景仿佛昨日刚现,又像是发生在久远,带着怀念的态度看它,总让人感伤。
看他捧着病历不动,裘妈妈默默揩去眼底的泪,关心道,“这个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许奕把病历一齐放入了箱子里。
整理好东西,送回裘妈妈,许奕接到叶泽侬的电话,裘厝不见了。
是字面意义上的不见,一个死人,能跑到哪儿去!
看了发来的监控录屏,许奕要被姓朱的气死了。
这个人不在军校里当指导了,倒是干起了偷盗尸体的行当!
盛怒之下的许奕直接撬了他朱段铭家的门,一开门,食物发嗖的酸臭味直蹿脑门,醺得他分不清东西南北,站门口勉强适应了这味,许奕才发现歪七扭八的空酒瓶铺满客厅,完全没他下脚的地。
朱段铭不在,等了到傍晚,也不见人回来,许奕无功而返。
在地铁站等车,他低头给叶泽侬发消息,也就打字的间隙,他隐约察觉到异样,有人在偷瞄自己,并且在自己抬头的短瞬,这个人又慌乱地扭回头。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站人满为患,许奕不动声色往人群里挪。
在他改变位置的同时,一个女孩也跟着向他靠近。
“你想干什么?”
没想到眼前的帅哥会突然对自己说话,女孩的脸霎那红透,她从斜挎包里翻找手机,拿出来的瞬间,帅哥防备地后退。
女孩尴尬地单拎出手机,为自己唐突的行为道歉,“我就想看看你,你和我粉的偶像长得真的好像!”
说到爱慕的偶像,女孩不再羞涩,两颊向上,扬起一个迷之微笑。
“他叫赵淑棠。”她点开相册,“你看!”
手机刚举起来,地铁到站,蜂拥而上的人群将两人冲上不同车厢。
小插曲并不让许奕过多在意,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先稳住裘妈妈,再把火化、追悼会、葬礼的事情尽可能往后推。
朱段铭太不是人了,哪怕裘厝不在了,到死也不肯放过他,念及此,许奕胸口堵得慌,连续失眠好几日。
或许是知道有人在找,朱段铭行踪隐蔽,宛若人间蒸发。
追悼会的事不可再推,敲定日子的那天,裘妈妈蹲在茶几边,许奕帮她研磨,看她亲手书写着请柬。
“他爸爸走的那天,也是我写的请柬。”裘妈妈展了帖,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字不好看了。”
规规整整的娟秀小楷,字很漂亮,就是开篇的“爱子”两字太伤了。
裘妈妈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只一夜,发上青丝半白。
许奕不由想到了李女士,李女士弥留之际,瘦得只剩副骨架,她皮肤发黑、眼眶凹陷,死得并不好看,那时也没条件给她办个像样的葬礼,父亲不会来看她,再拖下去,遗体发腐发臭,万般无奈只得给她仓促下葬。
所以她是有怨的,怨她朝三暮四的Alpha,怨她愚蠢无用的儿子...
太明白痛失亲人的感觉了,在心底把杀千刀的朱段铭唾骂千遍万遍都不足以弥补许奕的愤恨,裘厝的事他讲不出口,他实在不忍心给一个脆弱的母亲带来二次伤害。
追悼会正式举办的那天,淅沥小雨破开冬季的灰霾。
一身素黑的裘妈妈捧着小盒,几乎哭撅,许奕为她打伞,在追悼会的大门口遇见了最不该出现在这的男人。
见他视线掠过小方盒,许奕不自然地抓紧了伞柄。
朱段铭并不在乎许奕用什么来粉饰太平,他以一个游戏胜利者的姿态,来这里干什么,许奕懊恼地皱眉,应该再来几个安保,把姓朱的照片给他们,告诉他们,见到此人就随便拳脚招呼。
许奕安顿好裘妈妈,在礼堂找到了朱段铭。
他站在裘厝的照片下,抬头望他,似在细细端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不能把事情闹大,见裘妈妈没有看过来,许奕把朱段铭拽出了礼堂。
若是平时,他绝对没法克制朱段铭,但今天男人乖顺地并不抵抗,异常配合。
“你把裘厝…”许奕喘口气,逼自己控制住和平语气,“带到哪儿去了?”
“他没死。”朱段铭木着一张脸,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说辞,“这个不是他。”
固执是许奕仅能从朱段铭眼中看到的类人情绪,他不敢相信,“你是疯了吗?”
许奕真想把他拖到裘厝照片下,指着他的鼻子给他讲,这个人死了,早就在雪山上凉透了!你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我没疯。”
雨顺着朱段铭坚毅的眉骨落在鼻梁上,他的眼睫挂满了水珠,轻颤颤得宛若流不尽的泪,“我知道的,这个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