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队伍进山再到出现第一名淘汰选手,指导们全神贯注盯着监控屏,屏中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位选手,被打中,则红点闪烁,在周边巡视的后备干部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人安全带回来。
“嘭——”
声音响起,朱段铭表情一肃,秒偏头,竖耳循着声音来处细听,然而什么都没听见,入耳的全是风啸。
旁的指导对此全无反应,是幻听了吗,朱段铭古怪地想,他坐正,心不在焉地把注意力再次挪回屏幕。
密密麻麻的红点,蜗牛一样缓速挪动,红点盯久了,在视网膜上放大成荡漾的水圈,波澜群起的涟漪向外蔓延,层层压迫视神经。
他掐了掐眉心,刚拿起水杯,就被同桌的同寮摁着杯口快速压了回去。
对抗性的行为几乎在瞬间惹怒了朱段铭,把他本就不平静的情绪像燃竹一样点燃。
唐默宁眼神冷硬,丝毫不在意他的不悦,嘴型像是在问“刚刚你听到了吗”。
不是幻听!
意识到这一点,朱段铭脸色一变,“腾”地起身,抓起靠椅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段铭干什么去?”
“有人似乎在限定范围区外开了枪。”唐默宁三言两语解释,抱臂凝视屏幕,“找找看吧。”
指导们面面相觑,有疑但不敢质疑,这里最优秀的两位Alpha指导发话了,他们全力配合。
没有可疑的行动轨迹,唐默宁思忖着,瞳孔瞬间放大——屏幕上过半的红点竟都在闪。
同时间,监控室的门豁然被推开,披雪而返的朱段铭沉声道,“有人受伤了。”
...
错乱的脚步声过后良久,许奕才松开手里的尖石,匆匆跑去看裘厝的状态。
下掉的短瞬之间,裘厝突然圈住许奕,硬生生扭了个身,两人位置互换,快到来不及思考,回神时,双双落地,一根顶端犹为锐利的老树枝刺穿裘厝的腹部,扎到许奕腹上。
受到保护的许奕尚且还能动,裘厝就不太好了,腹部被开了一个血洞,连转移都去吃力。
缺医疗用品,许奕撕了内搭缠在裘厝伤处,片刻就被血色浸透了,他想再撕,被裘厝制止了。
“没用的,别浪费衣服了。”
与生俱来的种族自愈力在裘厝身上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体温渐低,脸上的疲态像是想睡觉,但被许奕喋喋不休地引着话题,只得强打Jing神回他。
两个人都懂,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再流下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血就是止不住…”许奕想方设法,就是堵不上这个洞穿的伤口,他无助把衣服盖在裘厝身上,为他保暖,安慰道,“你别怕,救援马上就来了。”
天气恶劣,能见度骤然减至三米内,哪怕躲在避风的石壁后面,大雪依旧能飘进来。
救援马上就来了,许奕不止一次向裘厝保证,这个空话傻兮兮得被他当做一盏魔法残灯,在即将被绝望吞没时,说一次,仿佛就能获得片刻光亮,裘厝只笑笑,无论许奕说什么天马行空,他都包容和接受他所说的一切。
风雪何时能消,许奕不清楚,救援真的会来吗,他沉默。
手心下一片温热,是裘厝的血,还在流,从紧闭的指缝中渗透出来,渐渐染红许奕手掌。
他不看裘厝,即使知道他在凝视自己,许奕依旧倔强得把视线放在外面一片白茫茫上,入眼的画面掺了水,眨一下眼,掉一颗晶莹。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向来最先想到的不是解决办法,而是掉眼泪。
裘厝幽幽叹气,“我的病,破坏了身体机能,早就活不久了。”
所以不需要自责与负担,我所做的事,都是我乐意...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会坦然接受。
“我就不该提议跳下来。”许奕抽了抽鼻子,一低头,脸颊两道水光。
哭鼻子的幼稚小孩。
裘厝想抬手去擦,用尽全力,只勉强动了动指关节,他稍微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坐,企图令氛围稍微不那么凝重,“你知道吗,我恐高呢,你可是帮我治好了我的恐高,我都想付你医药费呢。”
“就给你五百?”思索了一阵,他自我否决,“太多了,还是五十吧。”
“谁稀罕你的钱啊。”许奕闷闷回他。
“你还嫌少?那可是五十块呢…”裘厝说着说着突然噤声,呼吸粗喘,就像被卡住脖子喘不上气一样,许奕跪在他身旁,举着手想要做点什么,但能干什么呢,他全然无措,“怎么办啊,求求你,求你别吓我!”
一个深呼吸,裘厝费力抓住许奕的手,冰冰凉,和外面的雪冷得不相上下。
“我走了以后,你能不能将我洒在森林里,当肥料最好,当土也罢…”
“你不会死的!”许奕仓惶捂住裘厝的嘴,“你不会死的,救援马上就来了。”
真的是幼稚小孩。
裘厝笑着咳,很快就脸就皱成一团,太他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