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楷如此准确的用词,毫不留情地揭开沈未晴最后一丝遮掩。听见这个词,她飞速瞥他一眼,又在他正要捕捉时逃避躲开。纵然没有说一个字,可这样的心虚沉默,与直接承认并无分别。
你江榆楷都不知应该再说什么。沈未晴生性要强,高中以来也一直没输给过许星辙,就连当年的竞赛,同届学生里也只有她进入前50名。虽然大学开始,二人有了各自的专业发展,但沈未晴在她的领域同样保持优秀的成绩,她的勤勉和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次失败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从下班到刚才的餐桌上,沈未晴生怕有人问起她这件事,连她都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结果的准备,一直粉饰太平,恨不得大家都忘记。可假如有人问起来,她应该如何表达?她当然不会撒谎,可斩钉截铁地承认失败,她又做不到。
五味杂陈之际,听到许星辙的好消息,好不容易在心里打好的防御地基受到一记重锤。对比之下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不过在江榆楷面前讲出来以后,她终于得到了短暂的释放,情绪比起刚才有所缓和。
但是他没做错什么。明明我们是男女朋友,看到他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我会发自内心地祝福。只是对方的光芒越发耀眼,就会映得她心里的Yin影愈发清晰,酸意在胸腔扩散,理智却使得沈未晴对这样的情绪感到内疚,可是联想到我自己的情况,又很难表现得非常高兴。
多大点事。江榆楷放松语气,安慰她,有时候我看你那么优秀,整天被我爸妈念叨的时候,也会有点嫉妒呢。这很正常嘛,毕竟本来遇到挫折就很难过了,没事的。
沈未晴还是摇头:但是我也没办法把这些话讲给他听。我也不想看到他明明遇到喜事,却还要顾及我的情绪,不能表现得多开心,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可是,不是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无条件地希望他好吗,我这样难过大于喜悦的情绪会让我自己觉得,是不是不够喜欢他?
哪里至于啊,你是优秀惯了,没经历过失败,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江榆楷说,还扯起够不够喜欢了,又不是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心里还惦记别人
他随口一说,沈未晴却像是被戳中什么一般,低头安静下来。
奇怪且漫长的沉默。
江榆楷眉毛一跳。
沈未晴的吸气声变大了些,像是在试图收回刚才的零星泪花。
但不仅如此,江榆楷发现她的异常,弯腰观察沈未晴的表情。她立马转向另外一边。
他紧随其后,她干脆转到背面。
小雨伞?江榆楷试探着喊她。
嗯。沈未晴闷闷地回应一声,就是不肯转过来。
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了,又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不适合表现出这样的情绪,眉毛还依旧拧得与她一样苦大仇深,嘴巴却起起落落,想笑又不敢笑。
他继续问道:你躲什么?
没什么。
那我刚才没说错话吧?江榆楷努力试探。
沈未晴开始装傻:你刚才说什么话了。
没什么,可能我喝醉了吧。江榆楷也不逼问,身体靠回倾斜的座椅上,说了点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未晴反而不给他糊弄的机会:你就喝了一杯酒。
那就是你喝醉了。否则她也不会反应得这么直接。
我又没喝酒。
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僵持,转回来正视他。刚刚还翘起二郎腿的江榆楷立马放下,挺直背脊,接下沈未晴抛来的目光。他的表情也变得比刚才认真,等待她的下文。
自欺欺人这么久,沈未晴其实对她心里的许多想法清楚得很,但不愿承认,便一直搁置在角落,好像这样就可以忘记。
她不想接受那样的结果。
许星辙是她高中以来便认定的人,对他的感情,沈未晴未曾掺半分虚假,与他确定关系时的那些惊喜、意外,仿佛从天而降一块巨大馅饼的庆幸和喜悦,至今都能抓紧她的心门。与他交往的时光里,沈未晴没有一分钟后悔过,他们的感情也一直很稳定,互相依赖和支持,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按照常理,这已经趋近于完美了。不应该的。
可是,偏偏她心里还是一直存在一片尘埃,怎么都扫不干净。
沈未晴以为江榆楷出国以后,隔着遥远的距离,这种感情会慢慢减淡。她与他的那一次,也不过是场意外。她只是习惯了与江榆楷在一起的生活,所以哪怕加入了许星辙,也暂时做不到放下另一边。可是两年了,他们减少了交流的频率,减少了在对方面前出没的机会,她甚至有时会有意回避提起他的名字。
这种感觉依旧如影随形。
她和许星辙一起买饮料时,会莫名其妙地把手伸向江榆楷喜欢的汽水。江榆楷父母打电话请求她帮忙照顾福多,她表面像是助人为乐,想念宠物,心里的那分庆幸又是从何而来。甚至被拜托去机场接江榆楷时,她还有难以言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