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着他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我问:“你后悔爱我吗?如果可以暂停,你愿意停下来吗?”
我开始打算退回去,我们走完这条路,就当是他把我从医院救了回来,往后我会尽量让自己活,只希望他别再遭受这样的罪。
我想让他停止爱我。
然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晏阳打,他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一拳打在我的左脸,我被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推倒在地。
晏阳怒气冲冲地过来骑坐在我身上,手掐着我的脖子,红着眼睛看我。
天上又开始飘雪,他的黑色呢子大衣很快就挂满了白色的雪花。
他说:“好啊,如你所愿,我这就停下来,你他妈以为我真的愿意这样吗?”
可是他嘴上说着停下来,下一秒却流着眼泪俯身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们俩在空荡荡的马路边,在雪花飘落的时候,躺在冰凉的地上接吻。
他抱着我哭,挣扎着说:“我停不下来……”
我又错了。
爱是停不下来的。
66
我发现我们都陷入了一种困境,两个人都很迷茫,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
我自以为退出他的世界,让他不要继续爱我他就能活得轻松一些,然而这也只是我自己以为的,我当初还自以为手段高明可以从他父母身边彻底带走他,可我也失败了不是吗?
在感情上,我从来都是个笨拙的人,偏激愚钝,而我的偏激愚钝恰好是一把利器。
至于晏阳,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到底要走哪条路。
我们起身,掸去身上的灰,走进了街边唯一还开着的居酒屋。
晏阳咬破了我的嘴唇,跟着他走进去的时候,我抿着嘴,用舌尖舔舐那个伤口。
因为是元宵节,这里没什么人,晏阳带着我去了二楼,在窗边坐下。
雪已经下得很大,我都不记得过去的两年里有没有下过雪。
我们点了酒,小口地喝着。
一开始我们谁都没说话,他也始终低着头不看我,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放下酒杯,觉得必须说点什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
然而先开口的还是晏阳。
“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往杯子里倒。
“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在那个地方。”晏阳抽出纸巾,擦了擦鼻子,他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的雪。
“我身边的人也都问我,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店里的音乐声盖住。
“之前我拼命工作,因为要支付我们的医药费,那时候我就想,我太恨你了,如果当初你不突然做那种事,或许我们的事情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法。”晏阳把脸埋在手臂里,过了会又坐了起来,“可是我又觉得我能理解你,甚至也心疼你。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可不是恨你么,你捏碎了我的爱情,也捏碎了我的家。但如果我是你呢?我可能还不如你。”
他喝酒,拿出烟来却发现墙上挂着“请勿吸烟”的牌子。
他把烟丢到桌子上。
“我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人,每天在跟自己打架。一个说,你离他远点,不要管他了,爱情是个屁,他真的把你当回事儿了吗?另一个又说,他只是没有安全感,这不完全是他的错,他从小就没被爱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别人,他比你的日子苦多了。”
“我……”
“我怎么办呢?我听从哪一个呢?不知道。”晏阳说,“有时候早上起来觉得恨透你了,可是到了中午又觉得我爱惨了你。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爱你,也想不明白我该怎么继续爱你。你说让我停下来,你真的挺狠心的,我要是能停下来,早就停了,你以为我因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抬手揉了揉脸:“不过也不能都怪你,变成这样我自己也有责任,我现在经常会想,如果当初我们好着的时候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我会怎么办?可能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真没那么聪明。”
晏阳看向我:“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叫我“哥”的时候,我仰起头让自己不去看他。
我不得不承认,这三十年的人生失败到有些可笑,我没有杀死我的仇人,却把爱人伤得一塌糊涂。
“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俩都走进了迷宫里,路很多,却不知道哪一条能通往出口。
这个迷宫到处都是镜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每一面,可悲的、可笑的、狰狞的、痛苦的,唯独找不到过去平静的、温柔的。
在这样的迷宫里时间久了,只会越来越痛苦。
我知道不能再逃避了,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躲进衣柜里。
一直以来晏阳都比我勇敢得多,或许我得做点什么了。
“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