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之后,我本庆幸于自己终于躲开了这个小跟班,从此再也不用和他一起上下学了;没想到快乐的日子刚满一年,他就尾随我进了同一所高中,居然还加入了学生会,天天和我的好姐妹腻在一起,让我无论在哪里都躲不开他。
其实他自己并不太烦人,有时甚至会帮我排忧解难。我对凌季康的不信任,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的生父,身欠多重债务的凌学庆。凌学庆当年也是正经的大学生,毕业后进入国企工作,在油田工作时认识了我姑姑。大概是因为他长得确实帅,几个月后两人便珠胎暗结。在那个年代,奉子成婚实在是件伤及女性名誉的事,凌学庆因此被我爸狠揍了一通,一连躺了几天。倒是我妈会心疼人,每次都带着两人份的鸡汤去看望姑姑,偶尔也会陪她做孕期检查。有趣的是,夫妻二人都是杨绛的忠实读者,便把先生的名字给了未出世的孩子,没想到他降生时多了一块肉。
不知为何,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我就会莫名感到难过。谁不想要幸福的家庭呢,做子女的,没有权利选择父母,却必须承
担父母选择的后果。仔细想想,寄居蟹其实长得蛮标致的,虽然比不上钟扬那般完美无瑕,但绝对强于林佩芝的历任男朋友;和她在一起,其实有些委屈他了。他的皮肤略黑,个子也不算高,可是他的脸型确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也极为立体——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窝,常让人怀疑他有阿尔泰血统。凌季康从小说话就像个大人,眉眼之间却颇有少年感,睫毛长的会让女孩子嫉妒。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初中时也不会没有女朋友了——或者说,他就不会成为林佩芝的猎物了。
作为家人,我想过更靠近他一点。可他把一切都隐藏在自己的面具之下,我甚至觉得,他的秘密可能比钟扬还要多。刚才我那样吼他,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也看不到他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对我毫无怨言。据我的了解,林佩芝决不会喜欢软弱的男人,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
他是个演员。
不论如何,隔壁的吉他声归于寂静,我可以专心赶工了。今天夜里的风异常暴躁,不住地吹着院子里的灌木。一片秋声之中,似乎夹杂着一两声极力自制的呜咽,淡淡的,令人心碎。带着不好的预感,我将杯中已凉的红糖水一饮而尽。
甜到极致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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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返校的晚上,班上照例一片死气沉沉。周末丰富的娱乐活动,实在是耗费体力。在班主任巡查时,能够正襟危坐地看着书的,恐怕也只有我和学习婊两个人而已。在留下两句惠而不费的口头表扬后,他便边回办公室看股票了——毕竟是周日的夜晚,何必与学生互相为难呢?
当然,与二十四小时上满发条的学习婊不同,我的心中满是放学回宿舍织毛衣的执念,虽然肉身还留在教室里,却早已看不进书了。
"惜羽,今晚放学后一起去操场吧。"
钟扬突然侧过身子,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我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不同于之前,还要找一些必要的借口才能一起行动,这次他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我——只有我!与我朝夕相处的钟扬,情深似海的同桌,无数人心心念念的校草,要正式和我约会了!
"那,我们要一起出发么,还是适当地避嫌?"巨大幸福的冲击之下,我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钟扬听了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提起笔,随手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雪白的纸面上立着一只乌黑的胖喜鹊,拖着修长华丽的尾羽,正在悠然地清理自己的左翼。
何言无俦,君亦惜羽。
"谢谢谢。我好喜欢。"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这幅充满灵性的简笔画,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幸福的我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本想着在毛衣送出手后,才会依次出现的剧情,居然提前上演了——长久以来的努力与期盼,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
"等下我自己先出发,免得放学时人太多。我会在操场西北角的银杏树下等着你。"钟扬的话,在我耳中几乎一字一顿,"我会一直等你。"
我的世界几乎要被溶解了,教室里白亮的节能灯幻化出了一道光幕,无数尘埃带着彩虹的颜色,在我面前升起而又落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幸福的轨迹,但我实实在在地享受这一切。
当我再次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银杏树下了。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穿过校园的,只记得那句"我会一直等你",便向着他所在的方向,一往无前。而我的对面,钟扬默默地倚靠在树干上,健美的身躯半隐在树影之内。路灯穿过枯枝的破碎光亮,将他的脸染上一层神秘感。
我安静地站在银杏树前,背后是寒冷的夜,唯有前方有一盏火光。
"惜羽。谢谢你陪着我。"他的声音极为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美好的星球,"坐在你身旁的每一天,我都感到非常幸福,就像和家人在一起。"
"我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