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贾站在高处,烈风擦过面颊,寒冷得吸气似乎都会冻伤肺部。
我在哪?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沙尘,远处大军漫溢,如同一片流动的黑色糙毯。他站于架在四轮木车上的高台上,被扣在铁笼里,身后站着看守他的士兵。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战场上。
手指一紧,手中书页的质感令他低头,他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一本书,封面熟悉得无以复加。
是杰克的书。
自己是在做梦。
他重新抬头望向远方,远处脚步声隆隆,身下也脚步声隆隆。他不记得这梦到的是哪一场战役了,那段时间开战的平原景观过于相似,都是一样的荒芜,被军队踩踏出的荒芜。
“离靠近还有一会。”身后的小兵好像在安抚他。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想,但他还是回应:“嗯。”
再过一会,两军相近开战,就是他出面的时候。或者说屠杀的时候。那种运用术式的方式甚至称之为天灾也不为过。战场上有很多很多xue,一个xue用完,源源不断的死人又为他献上新的xue。哀嚎士兵的记忆疯狂涌入他的脑海,花海中微笑的妻子、为自己纳鞋的老母、和自己勾手指的情人,全都随死亡流入他这个陌生人的身体,穿过大脑,变成夺走更多人人生的术式。
他将怀里的诗集抱的更紧。死人让他神经紧张,但只有这位死人给予他救赎。
“那个……先生,我想问很久了,你怀里的是什么书?”小兵向他搭话。这个称呼恍如隔世,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他。虽说当时的身份其实也不该这么叫,但随着战争的进行,附近的普通士兵都开始这么称呼他。
什么书?
洛贾思考了一会,最终只说了一句话:“诗集。”
“很好看吗?以前在培养所的时候我没看过什么诗,现在也没机会看了。”
洛贾看着他:“很好看。像阳光。”
“阳光……”小兵神游,“真好啊。”
战场上沙尘弥漫,连阳光都显得污浊。
洛贾又看看诗集,虽然小兵一副想要自己念念的样子,但他突然固执的不想说给他听。真是奇怪又幼稚的占有欲。明明希望喜欢的人的文字一直传递下去的话就该让更多人知道的。
喜欢的人?是了,是因为不是一般的喜欢的作者,是喜欢的人……
他翻开封面,看内里印的版画画像。
就算是如此粗糙的木刻版画,杰克的美丽也熠熠生辉,笑容却像平和的柔风。
洛贾用手指掠过画像的脸颊,想“头发是阳光”。
他一直都坚持用这个简单的词语来形容杰克和他的头发。从他的诗集里他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阳光,晨曦、正午的白金阳光、余晖、冻土的青日、灼热的焦光。总而言之都是阳光。
他突然翻开一页,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朗诵道:“狂妄五月坠溅下繁花怒绿,骄阳将他们融化,成一锅浓香醉意,蝴蝶翩连,甲虫如宝石。”
不论哪一个都是战场上没有的东西。
是他没有的东西。
他睁开眼。
黑暗的天花板被昏黄床头灯照亮一个角,像险被火苗吞噬殆尽的羊皮纸。
这里也没有。
他睁着眼睛,周围没有活物,查尔斯不知在哪,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四肢酸涩发胀,一动就痛。最严重的还是腰,让他呼吸都不敢有太大幅度。洛贾的身上被怜悯般的盖上了被子,身下的床单也崭新整洁,但他依旧一丝不挂,四肢带着镣铐。口中的口枷被人换过,换成了一个戴起来更舒适的,但洛贾不为所动,丝毫没诞生出感激之心。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xue已经恢复到和之前差不多的大小,甚至还有超过的趋势。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想再用一次这个xue的,自己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查尔斯杀掉就行。但石头被收,口也被堵,如果想要成功发动术式,就只有艾克斯曾经说过的那个可能性了。
不借助工具和语言,直接在脑内牵引构筑能量,释放,使幻想具现化的神迹。
但这难度如同让一个人不借助计算机,不借助游戏引擎,独自一人在纸张上写下一个游戏系统。
困难至此,洛贾从未听说过成功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做。
“你是最高天赋者。”那个拿自己做实验的混蛋科学家这么说过。
那他就试试。
复杂的事他肯定做不到,洛贾想了想,把第一个方案定成腐蚀掉锁着自己四肢的铁链,然后趁查尔斯毫无防备进来的时候打晕他。抢到钥匙拿到石头,到时候就不怕了。但现在他被囚禁在查尔斯身边,查尔斯肯定会三天两头的“使用”他,铁链如果是一点一点被腐蚀的会被发现。
要一口气积攒足够多的腐蚀物,忍耐到那天,同时将四条锁链都溶解了才行。
他是一旦决定就立刻开始行动的类型,洛贾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