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师父汇报了郁水城调查的结果后,梁玉笙便带着李晏回刑堂,她沿路看见门派之中不复往日的安宁,弟子们皆都神色焦虑,让人隐隐有风雨欲来之感,偏师父怜她才从郁水城回来,又经历过与怨灵斗法,让她只需看顾好水牢中的三师兄和身边带着的李晏,轮值巡逻等事一概不用她管。
“没想到这才几月,门派之中竟变得如此人心惶惶。”看着往来步履匆匆的弟子们,梁玉笙轻轻叹了口气。她自被师父捡回后便一直居住在这里,这里虽不是家,却是她唯一的归处,眼下变成这样,她多少也会感到不适。
“主人……”李晏在一旁窥视着梁玉笙的脸色,玄恒真人先不提,她应当是没有怀疑他的,可是不知为何看见她紧蹙的眉心,他会觉得胸口像是被蛊虫啃噬一般感到烦乱。
“李晏,师父方才说的那番话……”在转过主厅边的石林后,梁玉笙突然开口。
“主人?”李晏的脚步顿住,他侧头看向她,视线中划过一丝警惕。
“青城山之中发生的这些事,是否真与你无关。”她对上李晏的视线直白的发问。她并非确实发现李晏身上有什么让人怀疑的事,让她感到异样的是师父对待李晏的态度。
梁玉笙或许不曾真正知晓李晏是什么样的人,但她被师父抚养十多年,对他老人家的事不可能不了解。他并不信任李晏,这点梁玉笙确信。他怀疑李晏,这无可厚非,毕竟他过去是合欢教的炉鼎,门派之中也他上山时日最短。可怪就怪在师父分明对李晏有所顾虑,却不让梁玉笙对他仔细调查、严加审问,反而只交托她看顾好他。
这不像师父,他虽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梁玉笙知道他是最看重青城山的人,师父从被师尊收为弟子时起,以在山中修行超过百年,执掌门派之后大小事务他无一不是细心处置,可眼下他却这桩行刺之事,他却处理的似是而非,像是笃定合欢教残党侵入门派之中,只是为难他一人似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其中关窍,才想开口询问李晏。
“你同师父,过去见过吗?”这话才说出口,连梁玉笙自己都觉得荒诞,昔年合欢教被师父逐出中原时,李晏大约才刚出生,他俩之间怎会有什么联系。
“奴和玄恒真人如何见过,今日是奴第一次见他。”李晏看了她一眼:“主人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梁玉笙摇了摇头,她回过神继续往前走。
李晏在袖中将指甲掐入掌心rou中,面上却只乖顺的跟着并不在言语。
“李晏,如今门派之中纷乱不断,不免有人怀疑同你有关。”说这句话时梁玉笙并未看着李晏,所以他没法猜测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她听上去并没有怀疑或是恼火,但太过平静的语调反倒让李晏心底没有着落。
李晏毫不犹豫的说出虚伪的谎言:“从主人收下奴那时起,奴便只是主人的,奴也只有主人……”他的步子迈开时虽比梁玉笙的大,但他却始终落后于她半个身位,跟随在她身后。
梁玉笙伸手扯了他的衣袖,李晏被她拉的上前一步,便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你是我的人,只要你没有骗我,我便一定会保护你。”
“……”但如果从一开始他便骗了她呢?想着这个问题,李晏的眼眸中流出讥讽的笑意。在知晓真相的那个时候,她会如何对他呢?抛弃他吗?怨恨他吗?或是干脆一剑杀了他呢?他不知道答案,可他觉得既然她是玄恒真人一手抚养长大的,那么这个答案便也不是那么难以猜测。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出关了的缘故,从梁玉笙回到青城山之后,每日门派中都十分平静,四方的结界修复完毕,山麓上没有可疑人的行踪,大师兄将门派内巡逻的诸多事务安排的仅仅有条,好像什么都不用她再Cao心,但又好像一切都只是风雨欲来前短暂的平静而已。
梁玉笙抽空去见了三师兄,几个月没见日光,他看上去苍白又疲惫,原本故作轻松的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整个人rou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他不会死在牢狱中,但也只剩下寒冷孤寂。过去同三师兄同处时,他都是健谈的那个,如今他不开口了,梁玉笙也不知该用什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师父遇刺的事二师姐已经来告诉过他了,而她在郁水城调查出的一切他确实知道些什么,可每每开口想要解释时,三师兄都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面色青紫的噤了声。好像在师父破咒之前一切都无计可施,这种无力感笼罩着梁玉笙,让她没法平静下来。
“三师兄,你后悔吗?”梁玉笙突然开口,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水牢中,她的视线对上三师兄,如今那双眼睛如同一潭死水,好像习惯了黑暗后无论什么都没法在其中引起波澜。
祁简松缓缓抬头,他望着梁玉笙久久没有回答。
“三师兄,你后悔吗。”梁玉笙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她犯了倔,急于从现下迷雾般的情况中寻找出某些端倪,而三师兄如今是唯一的突破口。
“小师妹……”他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喑哑难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