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太太坐在车子后面,手心攥着手包和帕子,忧心忡忡。
“明哲,快到了吗?”
“大妈,您别着急,有我在,晚玲肯定回家。”
明哲嘴上说着不担心,可还是很担心的。上次就是他带她去喝咖啡,她跑掉了。他要和石局长的千金忙着订婚结婚,没有顾及她。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坏了,他和明玄一样坏,甚至更加坏。占有了她的身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对她负责。
叶宅的地址是席太太打听过的,不应有错,尤其车子开到愚园路,宅子周边穿着黑衣的人多起来,她更加笃定了。席太太是见过上海滩市面的人,见这些个青帮的人心里也是怕的。她从手包里拿出副墨镜戴上,乍了胆子才敢下车。几个穿着黑衣的人见有人往叶宅的门口来,身体挡在了他们前面。
“我们来找陈晚玲,她是我的甥女。”
席太太心里打着鼓,说怕她也不必怕。她席家正经太太,没有做什么坏事,国军来了,她也不必怕。有个人进去了叶宅应是去通报了,其他几个还是在宅子外面守着他们。
“没事的,晚玲马上就出来。”
明哲小声安慰着。
不多久,宅子出来个人,依旧是黑衣但席太太看着眼熟,认出是上次抱着小狗的那个。来人毕恭毕敬,声音柔和像个斯文人。
“席太太,真是对不住,晚玲小姐今天去同学家玩了,您进来坐。”
阿成微拢着腰,作出往里请的姿态。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席太太问。
“说是晚上回来。”阿成答着,“叶老板不在,我叫阿成。”
阿成迎着席太太和明玄往宅子里进。
“这是我儿子,明哲。”席太太没有客气,进了叶宅,她总要了解下晚玲这些天住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席少爷,您也请。”
客厅布置简单,墙上有幅黑色的大字[佛]倒叫人平静许多。
阿成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这是晚玲小姐住的房间,席太太,您请便,我去给您倒茶。”
梳妆台上的花瓶插着新开的白玫瑰,浅粉色的床褥倒是女孩子的房间。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席太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明哲,我们去沙发那里等吧。”
下午阳光渐渐明媚起来,晚玲提着箱子坐上了黄包车。
“去火车站。”
她扭头往回看她刚才出来的胡同,宫本老师和白曈应该会幸福吧。右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小小的生命在成长着,[对不起],她若要了这个孩子,对不起她心心念念为了明玄跑来上海这一遭。她一个人来,也要孑然一身地回去。
“小姐,火车站到了。”
晚玲下了黄包车,多给了车夫几个铜元。她决定了,离开上海就再不会回来。
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忽的回想起半年前那次她任性跑回奉天也是坐在这里。
[拿着路上吃。]
那次,明哲来送她,送給她一包点心。她满心感动,她太容易被感动了,明玄娶不了他,明哲也不会要她。想着想着,泪水不禁滴落。这一次,没有谁会来送她。
宫本意树送走了白曈,闭目歇在沙发上,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如此懦弱无能,保护不了爱的人,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宫本家的男人勇敢且强大,承担着家族的使命。你不是,不是就滚,滚得越远越好。]
父亲的话一遍遍闪现,继而是穗子求着他,[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火车站的广播响了,[从上海开往奉天的35次列车因路线故障推迟一个小时,请顾客耐心等待,感谢理解。]
晚玲从衣服口袋掏出自己的车票,写着35次三等车厢。她觉得有些饿,又从口袋掏出几个铜元,听见候车厅有青团的叫卖声。
晚玲接过热乎乎的青团,付了钱,转头瞥见有个男人在火车站着急地跑来跑去,像是在寻人,从背影看,甚是熟悉。
她回到刚才长椅的座位,发现已经被其他人占用了。只好拎着箱子来回走看能否幸运找到个空位。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她礼貌地询问着。
“有人。”落座的中年妇女白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包裹从地上放置到了她旁边空着的座位上。
“哦。”晚玲只好尴尬地笑笑,靠在一边的墙上,低头吃刚买的青团。
咬了一口没有馅,再咬一口,吃到了血红色的枣泥,眼泪又止不住流淌了。
“怎么哭了?”
宫本来得急,身上没有带帕子,他伸手想去帮她擦拭眼角,觉得不妥,又想想自己不能总这么无用,停顿了片刻,拇指轻轻扫在晚玲的眼皮上,既心疼又难过。
“老师,你怎么来…”
“不要回奉天。”他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候车室外走。
“老师,你做什么?别扯我。”晚玲根本没有想到,宫本老师会来寻她。她另一只手去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