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細雨飄飄,寒風夾著雨絲見縫插針地進入皮膚,驅散身體的熱氣,路旁的楓樹光禿禿,盤曲嶙峋的枝幹如墓地裏沈睡的人的五指。
男人用手掃了掃墓碑前的積下的水,放下壹束包裝Jing致的粉紅色的鮮花。
歡苓,今天的花是滿天星和玫瑰,那店裏的姑娘說單買粉色的滿天星,意思是永遠不可或缺的配角,但加上六朵戴安娜,就代表什麽我路過萬家燈火,而你才是我的歸途,這年輕人的浪漫我是不懂。不過,經她這麽壹說,我今兒個才想明白,也許你去的地方不是深淵,是你最想要的歸宿
他低下頭苦笑,抹了壹下臉,不知抹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琴歡工作很忙,你們保佑他平平安安,壹切順利吧。男人起身,我被調去另壹個區了,離家裏遠,可能從明天開始不能每天都來跟你們嘮嗑了。老鐘,好好照顧她。
爸!林子雅撐著黑傘跑過來,你又不帶傘,來看阿姨也得防寒防風防雨啊,你病了還怎麽送花。
林之清接過林子雅遞給他的毛巾,擦了擦頭發。陳歡苓離開後的這兩個月他的頭發白了許多。
明天不來了,他們倆能相互照應。林之清牽著林子雅的手,爸升職了,以後專心賺錢養好你們三個。
林子雅嗔怪道:身體是本錢,你不比年輕時了,還那麽拼幹嘛,我過兩年半畢業了也能掙錢養妳。
我老了嗎?五十歲才是人生的開始!
是是是。林子雅回頭看了壹眼墓碑,阿姨,您保佑這位老大哥活到兩百歲啊!
隔天夜晚,墓碑前的花又多了壹束新鮮的白色風信子。
江枝歌放寒假的時候,鐘琴歡正在貴州的大山裏拍攝他人生第壹部親自執導的電影,過去四年他壹直在打磨劇本和尋找具有潛力的演員,如今認為是時機拍了。
由於是新人導演,在圈內沒有積累多少人脈和資源,這部電影並不被看好,起初鐘琴歡找投資人時無人搭理,進退維艱,他不得不抵押了他爸媽的老房子,又繼續大量接觸電影投資人和投資平臺,向他們壹壹解說項目的可行性和可靠性。
吃了上千次閉門羹後,終於找到了幾位投資人,出大頭的是壹位建築公司老總。林之清也是投資人之壹,不過他只是個兢兢業業的普通打工人,出的錢僅為老總的零頭。
這天,江枝歌收拾著行李準備第二天坐飛機去貴州。
江楠欽來到江枝歌房間,輕柔地敲了敲門。
江枝歌壹邊折著衣服壹邊笑道:爸,您回來了。
江楠欽手裏拿著壹沓紙,遞給江枝歌後說:枝歌,來,幫爸爸看看這幾個人。
紙上印的是壹些男生的履歷表,個個都是背景顯赫、才貌雙絕的Jing英。
爸,你們單位招新人?都好厲害啊!
嗯,你有看中的不?
額,我不懂招聘,也不懂你們的工作,術業有專攻,況且您比我會看人。
妳真認為爸爸更會看人?
江枝歌點頭:嗯嗯,您有慧眼。
江楠欽露出不明的笑意,又說道:明天晚上有個重要飯局,你和你媽壹塊參加。
啊?江枝歌納悶,以前有飯局孟妍綺都會提前幾天告知她,爸,我能不能不去?我明天要去旅遊。
江楠欽瞥向那個行李箱,看衣服和各物品的齊備程度,顯然不僅僅去壹兩天。
去哪?
貴州要不,我推遲壹天,後天再去好了。
江楠欽斂起笑容,說:爸爸希望你別去。
除了在家辦公的時候,江楠欽很少會在江枝歌面前表現得這麽嚴肅。
為什麽?江枝歌問。
江楠欽又變得和顏悅色,說:趁著假期,你和你媽去國外玩玩吧,冰島、法國、迪拜還是別的地方,你們自己決定。
行,我明天和媽媽商量壹下。
江枝歌準備送江楠欽出去,他卻原地不動,她眼珠子不自在地左轉右轉,又問道:爸,您還有事嗎?
江楠欽問:你還是要去貴州?
嗯。江枝歌覺得江楠欽今天怪怪的,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和鐘琴歡的事。
江楠欽卻沒有追問下去,囑咐江枝歌早睡後離開了。
次日的飯局分外熱鬧,履歷表上的男生們以及他們的父母都來了,不意外的全是高幹家庭。
其實因為父母的身份,江枝歌參加過不少飯局,但像這樣每對父母都帶了二三十歲的孩子的盛況是空前的,如果不是大家討論的話題與時事政治、社會新聞以及歷史事件相關,江枝歌會懷疑自己參加了壹場多人相親大會。
飯桌上的男人們邊喝酒邊侃侃而談或是誇誇其談,江枝歌即使對他們所講的內容有所了解,也懶得插嘴加入話題。
似乎男人們總有股自信,認為自己大放厥詞的樣子對女人們而言是格外迷人的。
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們真博學多聞,江枝歌只覺得他們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