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灯了,方振南降下车窗眯起眼睛打量着正在过马路的一个男孩。
款式普通的高中校服套在那男孩儿身上都显得那么不一样,他就像一节嫩竹,挺拔且纤瘦,光影流转映得男孩儿肤色更白,那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美感。
信号灯转绿,后车鸣笛,方振南却还紧紧盯着他背影不放。
“哎,灯绿了,开车走啊。”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峰笑着推了方振南一把,“赶紧的回魂了,怎么,看上刚才那小孩儿了?”
方振南笑着摇了摇头,踩油门前进:“可惜还是个祖国的花朵。”
“害,我还不知道你。”陈峰笑着低下头看导航,“前面就是金门饭店,那老两口说好的就在那里等你。”
方振南没多大反应,就嗯了一声。
“不是方哥,你这心情也太平静了吧,一点也不像是去认亲啊,万一那一对夫妇真的是你亲生父母呢!”
“是就是呗,都这时候了,也没多大意思。”
陈峰张了半天的嘴最终啥也没说出来,方哥这个冷漠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俩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别的小孩还在哭叫着找爹妈的时候,方振南就镇静冷淡得不像个孩子,不哭不闹,没人领养他就自己勤工俭学,最终考了个省重点留校当了老师。
没想到一晃这都二十多年了,突然又冒出来一对老夫妻联系到他们当年的孤儿院,说方振南就是他们二十七年前遗弃的孩子——那个在除夕夜被扔在马路牙子上差点被冻死的孩子。
啧,陈峰撇了撇嘴,这一对夫妻要真是方哥亲生爹妈那也真是狠心,当年扔方振南的时候估计就没想让他活,呵,两手一撒二十多年不管现在又想回来捡一现成儿子,他要是方振南这时候也得心情复杂。
方振南也不让陈峰陪着,下了车就独自走进了金门饭店,报了房间号之后上二楼的包间,刚一推门里面坐着两个人立马就站了起来。
那是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男的穿西装打领带皮鞋锃亮,女的穿着一身翠绿旗袍指甲上涂着大红寇丹,他们一看见进门的方振南就激动了起来,像!太像了!
周正天几乎一口咬定这就是他的大儿子,这个年轻人的眉眼跟他长得太过于相似了!
徐云丽也看出了这一点,她颤抖着双手上去就想拥抱方振南,却被后者巧妙地侧身躲过。
“您好,我是方振南。”他脸上堆起淡漠的笑容来,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疏离,“夫人,请问,我可以坐下了吗?”
徐云丽一时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请,请坐。”
“我听孤儿院的院长说了,你是最争气的孩子,考上了最好的大学,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徐云丽声音变低,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我们当年不是故意要抛弃你的,那时候我跟你父亲还在上学,是……是真的养不起你……凯文你……”
“嘘。”方振南突然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对不起夫人,我叫方振南,不是周凯文,好了,现在请您继续。”
“这……”徐云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还是周正天接过了话头。
“我知道你肯定没少怨恨我们,”周正天道,“但我们的事业刚一稳定就立马来找你了,索性老天开眼让我们找到了你!孩子,我们真的是你的亲生父母,DNA比对结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你跟我年轻的时候长的那么像,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一定是我们的儿子!”
“是啊孩子!”徐云丽激动地直接拉住了方振南的袖子,“你跟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啧,方振南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使了两次劲都没成功,索性放弃了。
“夫人,”方振南道,“非常的不好意思,我有自己的生活,且并不想做出改变,我想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请您谅解。”
“这……”徐云丽突然哭了,“你难道不想跟我们回家吗?你都二十七年没有回过家了!我跟你爸特地跑了那么远来找你,你就跟我们走吧,好不好,凯文?”
徐云丽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方振南皱着眉头看那一串串的眼泪鼻涕尽数滴落在自己袖子上,内心难以忍受。
周正天也加入了这场拉锯战,一把薅住了他另一只胳膊,也开始声情并茂起来,把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娓娓道来。
“凯文,你就跟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妈妈太想你了,跟我们走吧,我一定把前些年的亏欠都补给你!”
……
任凭他们悲情倾诉了半天,方振南还是不为所动,终于周徐夫妇从缠着他回家一步步妥协,最后只求他能回家一起吃一顿饭。
眼泪鼻涕口水沫还在喷射,一次次溅在他的身上,方振南心里想的全是这衣服扔了他再也不会穿了。
终于,他也忍受到了极致,迫于无奈同意了一起回家吃一顿饭的要求。
方振南上了周正天的车,司机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