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
齐宫的莲叶长得正好,遥遥望去,碧绿青葱的一片,反复天地间都被点缀成那浓厚的墨绿。
春过秋未至。
一滴石子落入水中,搅起阵阵涟漪。
齐景放下掌中的石子,随它们坠入水中。眉心的愁绪却怎么也遮不住。
果然不出她所料,楚人反了。母皇大怒,派桓玉率兵前去镇压。如此以暴制暴,以鲜血铸就的强权,岂能让天下太平!?
如今齐国境内的楚奴对齐人恨之入骨,反抗行径愈演愈烈,又被残忍镇压,一时间,血流成河。
她无法忘却明渊之耻,亦能理解母皇想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只是她更在乎这天下的生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而战争肆起,生灵涂炭。
齐景正要往宫外而去,突然假山处隐现出一道人影。那人似乎在那里久了,看到她要过来,才稳步走出来。
是钟离蕴。
她认得他,应该说那次宴会之后,齐国上层,无人不认得他。听说,自打他入宫之后,母皇甚是宠他。
他看到了她。
他走近了她。
他朝她微微一笑,那无限的风情便不经意间溢出来,勾魂噬魄。
他比上次宴会时,更加绝艳了。
媚色。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两个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靠进了她,低低的唤她,“殿下。”
他身着薄纱,那红色的薄纱太浅太浅,浅到遮不住他莹白肌肤上的道道鞭痕,那红色的茱萸被夹得充血点缀在红宝石之下。
她不敢再看他,却下意识忍不住问,“近来,你在宫中可好?”
问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的目光垂到地上,却窥到他赤足踩在地上,那双脚莹白而颀长,踩在这鹅软石铺就的小道上,只可惜脚背上有数道浅浅的划痕,脚腕上银铃垂下的流苏也遮挡不住。
这白玉便变成了血玉。
听到她这问,他似乎是笑了,他抬起手腕,那丝滑的薄纱下落,露出来的鞭痕触目惊心。
“殿下,您觉得我过得好吗。”他的手按在了她的心房上,那炙热的呼吸便打在她的耳畔间。
带着楚国的香风与媚色,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的绞紧了手指,却怎么也推不开那只手。
他说着话,唇瓣似无意间擦过她的面颊,她瞬间红了面色,猛得推开他,“你——”
钟离蕴半点不恼,只是嗤嗤的笑。
齐国的男子一向端庄守礼,齐景何时见过这样的。
他走近了一步,纤细的脚腕上铃铛叮叮作响,他的声音低沉而缠绵,“殿下,奴家过得很不好。”他抬了抬脚腕,“陛下曾说,楚人不配着衣,陛下亦不许我穿鞋,于是我在陛下面前,只能如蝼蚁一般爬行。”
“宫中宫人众多,皆因我是楚人,万般欺凌。”
他歪了歪脑袋,看向她,“殿下,楚人真的天生低贱吗?”
他自有无限风情,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晶莹的眸子中却带着几分天真无邪。
齐景心间一颤。
齐国护国公府。
桓府的主人不日前奔赴战场,待此次凯旋归来,桓家在齐国的功勋便又会添上一笔。
萧南瑞等在明辉堂,不见来人,却听到前去的侍人小心翼翼的禀报,“主君,那位……不过来。”
萧南瑞深吸一口气,侍人此刻小心翼翼打量他的姿态,更如一把锋刀,深深刺痛了他心底隐秘的某处,他终忍不住摔了杯子。
“啪——”
那瓷白的杯身上,碧玉的翠鸟摔得破碎。
满屋的侍人跪了一地,”主君息怒啊。”
萧南瑞霍得站了起来,“本君是正君,岂容他一小小的侍君放肆!?人不来,你们就把他给我押过来!”
满地的侍人犹犹豫豫,还是陪嫁的贴身侍从打了个手势让人退下,他膝行至主人身边,小声安抚道,“主君且消消气,莫要为了那贱奴气坏了身子。此次将军正与楚国打战,待日后将军腻味了他,岂有他活路,到时候,还不是随主君您……任意磋磨。”
萧南瑞听了他这番话,满身火气冷了一大半,心腹这话无非是叫他忍,因为现在他奈何不了那楚国贱婢。桓玉走后,直接把人安置在她自己住的主院尤不放心,还派了一批心腹时刻守着他。
如今在这桓府,不说他动不了他,就是老太君,也难动得了那个人。如此严防死守,在自己的府邸还不放心,还真是护着个宝贝了。
萧南瑞自嘲一笑,手掌下意思抚上了右颊,“我怕我忍不住……”
想当初桓玉好不容易进了一次他的院子,他俯身细细服侍她更衣,彼时楚人反叛的消息刚传进京,他不过顺口提了句,“楚国既破,妻主若还以皇子之礼对待楚熠殿下,怕是不妥。”
他忘不了她瞬间沉了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