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机回去吧,把师兄的东西带回去。如果你们还能记得我们,就还能互相作证;如果你们把我们都忘了也不错,那样至少能说明我找到师兄了。”
他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划开手腕静脉。血ye流入冰冷的海中,寒冷的空气里伤口立刻就冻住了,他继续划着,第二刀、第三刀……
诺诺和芬格尔只能看着,甚至无法阻止。因为那对原本暖栗色的眼睛此刻是威严无匹的金黄色,带着能命令世界的澎湃权能。
他的血沉入海中本应没有任何效果,毕竟那就像是把一粒尘埃坠入沙漠……但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一座巨大的冰山顺着洋流,缓缓地接近了YAMAL号,它暴露在海面上的高度就超过了100米,推测下去它在海面以下的厚度差不多该有一公里,正如白色巨舰般缓缓地切入了这片海域。周围的海冰根本无法承受它的撞击,缝隙沿着冰面极快地延伸,每秒钟就是几十米,满耳都是冰层开裂的脆响,比这艘破冰船全速航行时的音效还要震撼。
那种感觉就像是漫天飞雪,剑客飞掠湖面,以一柄霜白色的利刃切开了冰封的湖面,冰下的水都从裂缝中涌了出来,顷刻间死寂的湖面就变成了满池碧波。随着这座冰山出现,他们随身携带的指南针和船上的经纬仪同时失效,剧烈的电离现象令YAMAL号和外界的所有联系都中断了,船上的人此刻甚至没法确认自己所在位置。周围的气温也在明显地下降,冰层正沿着船体往上生长,这块海域已经完全冻结了,两个小时内冰层厚度预计会超过100cm。
很快地,就在YAMAL号的侧方大约几公里处,青色的海水中倒映出了黑色的岛屿,可海面上却空无一物。
呈现在海水倒影中的那座岛他们都才刚刚见过,在11层船舱上那幅名为的画里。那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古怪外形,围绕岛屿的黑色岩壁,甚至岛中央的参天大树和岩壁上安置棺材的石洞,都在倒映的海水中隐约可见。
每年的12月25日才能在这个经纬度找到的这座岛,被路明非用他的血硬生生打开了一条通途。
从大船上下去需要不少时间,但路明非拉着锁链几个起落就跳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橡皮艇,刚站稳就发动引擎从浮冰之间的空隙里驶向那片海市蜃楼。船沿着浮冰间的裂缝前进,他的两侧都是矮墙般的冰块断面,很快就距离YAMAL号足够远了。破冰船上的灯火星星点点,看上去也像是海市蜃楼,无线电通讯里不再是诺诺和芬格尔叫他回去的声音,只剩下电流的杂音。
可那座岛的倒影还是不远不近地位于前方,视觉上判断像是有两三公里远,却有种永远无法抵达的感觉。在这样荒谬的情境里,路明非依然毫无所觉般独自驾船,笔直地驶往一座岛的影子。
他是有很多话想对诺诺和芬格尔说的,也想让他们带话给昂热、古德里安、恺撒,还有他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甚至想让他们带话给赵孟华让他照顾好陈雯雯。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如果他们把他也忘记了,那些话也就都没用了。此时此刻,他只需要向前看就好了。
师兄还在前面等他。
橡皮艇绕过一块巨大的浮冰后,眼前的海面忽然变得开阔,岛屿的水中倒影显得格外清晰:因为岩壁呈规整的半圆形,它看起来很像大海的漏洞,有种“掉进去的东西都会在另一个时空间出现”的错乱感。
路明非默不作声地脱掉了风衣和西装,从船尾拿了一套潜水服换上——在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下露天换衣,接着就以倒翻的姿势跃入了冰海,没有系潜水绳,甚至没有带氧气瓶。他能感到无数的冰针在刺戳自己的全身:龙族血统能够极大地提升混血种们的抗寒能力,但同时也极大地提升了他们的感知力,寒冷产生的痛觉不但不比一般人弱,反而因为更为敏锐的神经显得更加强烈。
四面八方都是气泡,那些气泡包围着他。他一直在往下沉,就像在三峡时看着诺诺被潜水钟的绳索拖走,而自己任由腰间铅坠带着下沉时的感觉一样,可由于浮力抵消了绝大部分重量,又会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太空中。寂静中仿佛蕴藏着古老的音律,整个世界像在飞速地离他而去。
不知为何,可以憋气凫水一百米的卡塞尔游泳健将路明非发现,才经过这一小会他就有些憋气胸闷。从和另外两人来这儿的路上起,他就时不时有这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了,偶尔气闷,还会觉得很累……累是因为知道楚子航失踪之后就提着一口气马不停蹄,而气闷应该是因为刚刚放了不少血的原因吧?他闭上眼放任这种感觉,完全不做抵抗——直到海水再度将他托起。
——他上浮得越来越快,一头冲出了水面,温暖的空气冲入他的肺部,他睁开眼睛。面前是青色的大海和青色的天空,天空中流动着奇异的云彩,有神秘的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海中那座孤零零的石岛。他甩动shi漉漉的乱发,如一头刚刚横渡河流的狮子抖动鬃毛。
阿瓦隆,永恒之地,Jing灵守护之地,生命与死亡之岛……在楚子航到过之后,他也终于抵达了。
卡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