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肚子哈哈大笑。
水青阑一脸愕然,怔了好半晌然后也开始笑,不如我笑得肆无忌惮,但也快活。他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发脾气而不心惊胆战的人吧。
正月过了,东平王府的来往应酬水青阑也应付得够了,除了进宫去见他的皇后姐姐就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我又开始象从前一样生龙活虎,那小小的醉烟阁再也困不住我,他就叫了我去书房介绍两人给我,那是他为我请的两位文武师父,他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小乞儿,我是他心爱的弟弟。
为了他这一句话,我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无论要学的东西有多难。
文师父姓林,告老的翰林,学识渊博,也喜欢长篇大论地教训我。武师父姓李,来去无痕无迹,他不象秋声馆的师父那样要求我练习马步弓箭,而是教我内息吐纳和力拨千斤的取巧工夫,甚至还有如何在贴身情况下出手暗杀。他说我体质不适习武,但王爷重金请了他来,他便要尽心,王府的公子虽然有护卫时刻跟着,到底能够自保的好。我信他的话,何况水青阑在旁边看着微微的笑。
每一天的功课都安排得紧凑繁忙,水青阑无事可做的时候就是陪我读书习武。白天的耳鬓厮摩,夜晚的同床共寝,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也越来越依赖他。为了像他一样博学多才我拼命读书,我模仿他的笑容举止,模仿他衣着习惯,他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他厌恶的一切我也学着去讨厌,直到半年后水粟离开王府的时候来辞行。
高高大大的水粟站在醉烟阁的抄手游廊下靠着朱漆大柱揽了我在怀里,低声在我耳边道:天楚,我现在该叫你天楚还是小王爷?
自然是天楚,我怎么会是小王爷?我莫名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挣脱了他的手臂远远退开。
可是你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暗淡,你看看你自己,还是以前的天楚么?你为什么不肯做自己?做旁人的影子有什么好?你难道真的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王府了?
我猛然惊醒。
已是盛夏,我身上的衣服和水青阑的衣服是同样的白色冰丝裁的挑绣长衫,只不过他的绣着银蟒,我的绣着团花簇锦\。手里是和水青阑的一样的牙骨折扇,扇面上是水青阑的亲笔山水
我还没打量完我自己,水粟接着道:这衣着还是小事,你看看你自己的举止神态,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天楚了。天楚,跟我走吧,这王府不是我们这等人的久留之处。王爷就是王爷,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究竟也不过是奴才。那些好吃的好穿没什么重要,我长大了,我出去投军做工,赚很多的钱,一样能够给泥。以后,我养你。
我用不着谁来养,也并不在乎衣食身份,讨饭做乞儿也一样活了那些年。我舍不得的是水青阑,他从来都没有当作奴才,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多了,看着他开心我就觉得满足。何况他为我请师父,他给我天堂般的生活,他对我那么好,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只要能让他不再寂寞,不再那么孤单的一个人坐在夕阳里,我是不是我自己又有什么重要呢?
见我不语,水粟攥了攥拳,低声道:天楚,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等你十四岁的时候,我来王府接你,希望那时候你没有忘了我。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你不知道我
他突然顿住不再说下去,拉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天楚,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孩,我喜欢你。然后松了手转身就跑。
我在后面追着叫他,可远远跟不上他的步伐。我看着他从打开的角门奔了出去,再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角门外可以看见王府外寂静地街道,外面的天空似乎比府中的格外蓝。
我有一丝后悔:外面的天空一定可以飞,也许会衣食不周、三餐不继,但我可以做回我自己。留下来,我却只能做水青阑疼爱的弟弟,做着他喜欢的一切,学习着他想要我学习的功课。这许久,我连王府的大门都没有机会走出去,我会不会一生都被困在这里?虽然留在水青阑身边我心甘情愿,可心在这一刻告诉我,它想飞。
没关系,想飞的是心不是我,我留下来哥哥会快乐--我已经叫了水青阑半年之久的哥哥,我已经习惯夜晚睡在他怀里,我舍不得他给我的温暖。
那扇角门在水粟出去后又紧紧地关闭,我知道即使不关闭也没有人放我出去,何况瑶琴就跟在后面。想着瑶琴已经过来,恭恭敬敬道:公子,现在该练琴了,林先生在舒云轩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拔腿就跑,耽搁了这么久,少不得又得受林先生一顿狠念,那可是耳朵的酷刑,水青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我求情。
舒云轩里却没有平日的琴声,而是一阵一阵的大笑,须发皆白的林先生和水青阑对面坐着下棋。
林先生按着水青阑的手,笑道:小王爷,子落无悔。恕老朽直言,王爷落子之前已知如此结局,不过孤注一掷,睹老朽年迈昏聩罢了,实不该有如此侥幸心理。
水青阑眉间一暗,缩手起立恭身一拜:青阑受教。然后笑着一把拉了我在怀里,笑道:楚儿,我们正说你。我今日带你进宫见姐姐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