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橱窗里身着白纱的模特站在温暖灯光下,春月习惯性停下脚步,微仰起头,和她对望了一眼。
虽然这个模特没有眼睛。
每每来到这里,春月总会不自觉跳出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她不是弃婴,从小家庭和睦,上的是正常学校,和要好的同学一起聊明星聊恋爱,大学毕业后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和一个不会玩枪玩刀的正常男生交往嗯例如曾博驰或佟永望,那在她这个年纪,是不是也开始和交往穩定的男友谈婚论嫁了?
就像身旁正讨论着明年婚事的那对小情侣一样。
不过现在的春月确实无法想象她和一个男人在教堂里交换戒指、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说出I do的画面。
尤其那男人的脸是黑乎乎一团的,没有具象化成哪一个人。
而她能想象到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肯定是她为了某个特定的任务要求去接近某个人。
花童在前方扬撒起玫瑰花瓣,璀璨白纱如云如雾,她在红毯上一步步朝满面春风的新郎走去。
在神父问愿不愿意永遠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时,手中捧花倾斜,露出藏在朵朵洋桔梗内的手枪,朝着目标连续射击。
距离这么近,一般三发子弹,怎么都够了。
这样,新郎的血也会溅到她的婚纱上,就像她在澳门看的那部R级片里的女主角一样。
哎。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婚纱咯。
光滑干净的玻璃倒映着春月微眯的眼眸,眸色让霓虹灯牌染得迷幻。
春月在心里自嘲,她果然是个疯子,是个怪物。
旁边那姑娘兴高采烈地指着婚纱比划,而她想的却是在婚礼中殺人的画面。
这时再看橱窗内模特身上的白纱竟好似变了样,仿佛是一朵花苞倒扣的白玫瑰,裙摆吸了谁的血,一寸寸变成红玫瑰。
突然涌起的一丝吊诡感让她心跳加速。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模特还是那个模特,但婚纱,确确实实变红了。
不,不对。
不是婚纱本身变红,是玻璃倒映了其他地方的颜色。
春月倏地睁大眼。
抬头再看,婚纱店对面的士多店二楼三楼窗户亮起了红灯,灯光映在橱窗上,显得白纱似乎真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再往内街看,每一个拐角位的哨岗二三层都亮起了红灯,猩红火光好似一条条不知名的红眼深海鱼,往幽暗内街深处游去。
春月与士多铺站岗的哨兵对上眼,还没等对方给她做出口型,她已经拔腿往内街跑。
是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戒,欧晏落有危险。
*
欧晏落是在被那女人抱住的时候,大脑内开始响起警报的。
一分钟前,阿九把大门关上,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不再流动,让昏黄的壁灯搅成一潭浑浊且死气沉沉的湖水。
进门后的春月没动,一直背着手站在门边昏暗处。
欧晏落抱臂倚坐在大班桌前方,一双长腿撑地,目光如锋利刀刃想划开那团模糊看清她的样子,但灯光太暗,春月的一张脸被黑暗笼着,只能隐约看见她抿紧的嘴唇。
视线往下。
她今晚穿宽松黑毛衣和牛仔短裤,脚上踩一双常见的短靴。
春儿的搜身一直都是他亲力亲为,以前他时不时会从她靴子内侧、大腿外侧、腰后搜出一把小匕首,然后没收。
囤着囤着,小玩意越来越多。
见春月遲遲不开口,欧晏落心中想,她这次可是真的嬲了。
他先退了一步,松了手臂,食指向着她勾了勾:春儿,过来。
这么多年,欧晏落从来没同她解释过什么,他也觉得,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但今晚欧晏落有点想告诉她为什么要下积分清零这个处罚,还想告诉她,不过是积分而已,不出两年就能让她追回来。
这时春月动了,低着头疾步走到他身前,微微张开的双臂好似雏鸟翅膀,想要扑进他怀里。
欧晏落正讶异她的主动,已经让她给抱住。
身体先接纳了她。
他垂眸,突然眼睛睁大。
那枚在春儿头顶好像只小小发光水母般的发旋,不见了。
此刻欧晏落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是真正的春月。
也反应过来春月为什么不敢和他对视。
外貌上,身高、体型、面容都能通过各种手段调整得与真身几近相似,动作习惯可以学习,声音可以利用变声装置或喝药,但眼睛不行。
发旋也是,这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刚刚才接纳了她的身体在一瞬之间想要做出防御,但两人距离靠得实在太近,欧晏落手刚动,旁肋已经被硬冷金属抵上。
是手枪。
对方有备而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