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皇帝来上朝来得格外早。
邵煜瞻步履匆匆,宽袖一挥,正襟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排列整齐的群臣,还有那右边为首的一个俯首微微弓身的靛蓝身影,心里便是一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还未叩拜完毕,坐在龙椅上眉目锋利俊朗的年轻帝王却是大手一挥,不耐烦极了,“今日不必多礼,早些商讨好黄河水患才是正理!”
群臣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起来,几个党派间悄悄交头接耳,在这一片沉默的混乱中,邵煜瞻却唯独看见那个人微微抬头朝他抿唇轻笑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就酥了。
还敢朝着朕笑!
半夜偷偷摸摸跑出去,也不跟他商量便来上朝,让他一大早摸到身边冷透的被褥,是要吓死他吗!
“咳咳!”
邵煜瞻清清嗓子,镇定心神,决定今日早朝务必速战速决,先生如今身子这么沉了,要是和往常一样站一上午还得了!
他立刻收回刚刚忍不住露出的微微笑容,心里对顾嘉平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生气。明明都瞒得这么紧了,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都是他不好,这样大了还要先生为他Cao心,甚至连怀着身孕都不能安心养胎......
“黄河水患一事,诸公可有良策?”
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外加窸窸窣窣的声响,除此之外,竟是无人敢率先站出来。
邵煜瞻心里厌恶,这群老狐狸,非等先生说出来,他们才.....
“启禀陛下。”那为首的五旬宰相果然拱手出列,恭恭敬敬做了一揖,身影相比同朝为官肥头大耳的官员们清瘦许多,唯有腹部突兀隆起,只是在厚重外罩下也看不太分明。
都太尉的手下们眼见着皇帝的神色在顾嘉平将将出列便黑得可以,越发心内得意,殊不知皇帝只是在为那挺着膨隆胎腹的人如此动作伤了腰背忧心罢了。
“臣以为,翰林院林清修该当此任,前往灾区视看,检查粮草并安抚灾民。”
果然,顾嘉平清冽的声音方才落地,就有一个体型甚壮的官员昂然出列。
“陛下!万万不可!林清修不过一介翰林院编修,怎可当此大任?更何况,路途遥远,”他蔑视地向后撇了一眼,“林编修那瘦弱的小身板,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抵达灾区......”
邵煜瞻眼见着顾嘉平趁着众人视线转移,不动声色地微微挺了挺腰背,便知他身上难过,怕是腰背都僵硬冷透了,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敷衍道,“那依你看,谁可当此大任啊?”
“依臣所见,都学义大人是此次黄河之行的不二人选啊陛下!都大人自从前年战败,便一直自责愧疚,自从知晓水患,更是连夜通读前人经验记载,如今已然大成了!......”
邵煜瞻面上无甚表情,眼神淡淡从站在先生另一侧的都元化身上扫过去,好个都太尉!他倒是站得笔直,眼神清明,好像毫无私心似的,好像自己最宠爱的幼子如今被夸得天花乱坠是受之无愧的!
他正欲接话,先生却又是一拱手出列,脸色苍白,神情淡漠,声音如冰击玉,声线却有一丝不稳,“臣也认为,都学义大人果然是个国家栋梁!”
他没等身后的诧异絮语变得更大,靛青锦袍包裹的身子微微一晃动,几乎站立不稳,邵煜瞻看见他拢在袖内此刻露出来些许的莹白手腕,急得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可是底下那人微微一个眼神,他便也只好按捺住。
“只是,都太尉幼子眠花宿柳、不学无术的名声怕是早就在都城内响遍了,若是这也叫做国之大才,那么林编修只能说是更上一层楼了!”
顾嘉平语气里的讥讽显而易见,气得那武将挥挥拳头,竟是在朝堂上对他推推搡搡起来。
邵煜瞻眼看着心爱的人挺着个大肚子根本无力应对,柔弱地随着那用力一推踉跄了好几步,愤怒站起来,厉声喝道,“住手!”
一旁的小李子也尖声斥责,“朝堂之上,天子面前,诸公身为朝廷命官,竟如此不雅!”
那武将也颇为讪讪,一挥袖子朝后退去,只是见到顾嘉平比方才更为雪白的面色之后,暗暗勾起一个得意笑容。
朝堂上的争论也是刀光剑影波云诡谲,往日顾嘉平即使怀着身子,也绝不让太尉一党独大,他思路清晰辩证严谨,总是将这群武将说得面红耳赤,只能“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今天,他明显身体不适,不仅脸色白得如雪,上面沁出点点细汗,而且身子屡屡晃动,勉力站稳,竟像是重病难支似的。
声音也越来越细,越来越微弱,说到后来,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便仰头痛苦喘息,藏在宽袍大袖里的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也不知不觉伸出来,暗暗按在小腹,群臣便有些惊讶地这才发现,想来清瘦的丞相大人腹部竟像是突兀隆起,似乎....似乎有孕似的.....
“哈哈,丞相大人,您也不必说了!”
那先前与他舌战的官员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