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属下将那两个人赶走吧?”
那“元洲公子”身边的侍从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洛澜和沈锦墨耳力都是极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元洲公子摇头道:“怎可如此?我们山海书院是武林正道,当行侠仗义,锄jian济贫,怎可以做这种恃强凌弱之事?”说着便选了一张距离洛澜与沈锦墨颇远的桌子坐了。
听到“元洲公子”与“山海书院”两个关键词,洛澜与沈锦墨互看一眼,都知道了这青年的身份。是山海书院的首徒沈元洲,江湖上都传他仪表堂堂又好善乐施,据说乐山先生对他寄予厚望,已经将他当作接班人培养了。
又听沈元洲说:“沐阳城里最穷的十个人家,你们可帮我寻到了吗?”
一个随从忙道:“寻好了,就和住处一起写在这里了。” 又一个个给沈元洲讲了,大多是鳏寡孤独的病弱家庭,确实困顿无比。
沈元洲道:“好得很,今天便去给这十户人家散些财物吧。每家散十两金子。”
随从听了沈元洲的话,都是一阵赞颂之声,众口一词地夸元洲公子行侠仗义、正道楷模。一个随从大声赞叹道:“元洲公子这样急公好义,当世武林中还有哪个少年侠客比得上!真是年轻一代中第一人了!”
沈元洲摇了摇头,道,“可惜父亲总说…”
另一个随从赶紧反驳道:“以前老先生是曾说过公子你不如那个姓洛的,可如今那姓洛的分明就是个笑话了,哪里比得上公子你半分。”
沈元洲叹道:“前两日我也这样与父亲说,父亲却讲,就是这样才更不能轻视那人。我却不懂,父亲为何总那般关注他,明明我才…”他说到一半,摇了摇头。
随从们连忙又七嘴八舌地发言安慰这位元洲公子,恭维话流水般不要钱般说出来,又添油加醋地将洛澜在背后好好地嘲讽了一顿,终于又哄得沈元洲喜笑颜开。
在这几人背后提及洛澜的时候,沈锦墨眼神便蒙上一层怒意。洛澜好笑地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安抚,继续凝神听着。他们却再不谈沈元洲父亲的事,开始改说今日要送银钱的家庭会有如何贫困,又会如何对元洲公子千恩万谢。再听不出什么消息,洛澜拉起沈锦墨结了账离开了馄饨摊。
两人走出一段,到了一处无人的陋巷中,洛澜知道沈锦墨憋着一口恶气,却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这沈元洲长得像一个人?”
沈锦墨一怔,忽道:“你是说?”
沈元洲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隐约间,确实有他们都识得的一个人的影子。
洛澜点头,“再听他方才说的话,是不是更像了?”
沈锦墨一惊,压低声音问:“沈知远不是三年前死了?”
洛澜道:“说是死了,但尸体可没给我和薛晓见到。若是他当真有个亲儿子…”
放弃灵犀山庄,隐到幕后培植山海书院,为亲儿子铺个路,这确实是沈知远做得出来的事。
洛澜又摇头道:“这沈元洲心是好的,只是却被养得太好了,人间贫苦知得甚少。” 他心想那些真正贫苦的人家,哪里留得住十两黄金这样的巨款,只怕拿到手没捂热就被旁人夺了,保不住命都是常事。
沈锦墨对这沈元洲并不如何在意,但一想到沈知远,便有一些经年的憎怨隐隐地浮上来。
沈知远原不喜欢他。他知道的。
在天极阁沉沉浮浮十年后,对于那些少年时代的记忆,其实沈锦墨都有些记不太清了。沈知远除了教些武功以外和他打交道不算多,估计是不大喜欢这幅小狼崽子的模样。后来拓跋海上门要人,沈知远舍不得洛澜,把沈锦墨给出去倒给得不算心疼。其实他原本不该跟沈知远的姓,这姓氏反而是后来被硬塞给他的。用着用着,倒也惯了。
往事隐隐约约浮上心头,沈锦墨的声音也不自主地带了怨忿。“我却不懂,他宁可另建个山海书院,也不与你一起经营灵犀山庄?你不也算他的义子?”
洛澜停住脚,定定地望进沈锦墨的眼睛。“沈知远不傻,他发现我知道了。我既然知道了他把你送去了哪里,便一直在把灵犀山庄的权柄往自己手中夺。若当真无权无势,我怎么帮你?他若不走,只好杀我。”
沈锦墨一怔,忽然觉得眼睛酸涩,一把将洛澜拖到了自己怀里。手指带着些微微的颤,几乎扣进了怀中人线条修长坚韧的肩背。
他曾经以为那十年受苦的只有自己,以为洛澜一片顺境坦途,却从不知道,洛澜这些年原本过得也不容易。硬生生把自己从地狱往外拖,他背地里使了多少力气。
洛澜也伸出手,轻轻环住沈锦墨的腰,又低声说:“他没底气杀我,又不想和我闹得两败俱伤,索性诈死去扶持他的亲儿子,灵犀山庄其实早是个空壳子,早晚是他的弃子。今日见了沈元洲,我便想通了。”
他又忽地一笑,“现在我和你的流言满天飞,沈知远这人最多思多虑,只怕要睡不着觉了。我原本就在想,我和你在一起的消息早晚瞒不住,所以索性也不去瞒,放出去好好看看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