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笑眉间深蹙,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些心烦意乱的事全部抛出去。
他的余光瞟见了案上放的药碗,伸手一摸,还有些温度,便端了起来。刚想说话,孔玺便很是厌恶地说:“我不喝药!”
杨千笑端着碗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番。杨千笑突然低头,猛地就着碗喝了一大口,然后转过身来,伸手死死地按住孔玺的胳膊。孔玺吃了一惊,急忙转头想要避开他,可惜慢了一拍。他尚在病中,全身虚弱,被杨千笑一把捏住下巴,抬起头来,强迫性地对着嘴,咕咚一下灌了一大口药。
这药喂得太急,孔玺差点就被他噎死。他狠狠地推开了杨千笑,伸手擦了一下从嘴角流出的药汤,咳了两声,双眼泛红地瞪着对方。
杨千笑再次端起药碗,说:“你到底喝不喝?不喝的话,我就继续喂了。”
“不喝!”
杨千笑横了他一眼,端起药碗来。孔玺愤愤地吼道:“他不是十哥,你也不是杨千笑!杨千笑从来就不会这样对我。”
这话顿时就让杨千笑气笑了。
眼前这个人,头发未束,凌乱地披散开来,遮住了半边脸。瞪着自己的两眼微微泛红,泫然欲泣,两腮气鼓鼓得,倒好像害了一场大病一下子变回到孩提时代一般。
但是,哪怕是少年时的孔玺也没有对谁撒过娇。毕竟一个人要想撒娇,前提是得有人肯哄他啊。
这么一想,杨千笑倒有些歉意了。他放轻了声音,说:“十一郎,把药喝了吧。越放的冷就越苦了,趁着现在还有些温度,赶紧喝了好休息。”
孔玺摇摇头,按住他的手腕,说道:“我不想喝药,这药治不了我的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千笑的手,慢慢按住自己的心口,“我的病在这里。”
杨千笑默然地点点头。
“我父皇,他,死了。”
杨千笑一愣,迟疑着说:“先皇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用不着……”
“不。你不知道,他没死。他一直没死。”
“没死?”
杨千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被他的一番话搞糊涂了。
孔玺将身子靠近了他一些,说:“我没杀他,他一直活着,就在我们脚下,长寿宫下边的密室里。我生怕他饿着,每天派人给他送一顿饭,所以他一直活着,活得很好。”
一阵夜风突然袭过,惊得杨千笑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惊讶地瞪大了眼,望着孔玺说道:“你…你说什么?先皇没死!”
孔玺幽幽说道:“是,他没死。但是十天前,他突然就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他,突然就死了。”孔玺仰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惊恐,“千笑,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你知道的,对不对?我那么恨孔珈,我也没有杀他!可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他喃喃地说:“我没有杀他。他不是我害死的。千笑,我从来也不想让他死。”
杨千笑伸手搂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脊背,说:“我知道。我知道…”
孔玺低着头,突然发出一阵呜咽之声。杨千笑一阵心慌,忙又将他搂的更紧了些,低声说道:“其实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恨你父亲,你很希望他能多爱你一些。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到老到死都是偏心的,但你又能怎么样呢?”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杨千笑将他垂在两鬓的头发撩起,顺到脑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孔玺突然扬起脸,泪眼迷蒙地看着他,问:“千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
“你会一直爱我吗,只爱我一个人?”
“会。”杨千笑一字一句地说:“十一郎,我只爱你一个人。以前是,以后也是啊。”
孔玺注视他良久,然后突然伸手抱着了他的腰,猛地将头埋在他的身前。杨千笑没料到病中的他会突然使出这么大劲来,被撞得身子一歪,随即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碗药终究还是被千笑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全部喝了下去。孔玺歪着头,靠在千笑的身上,沉沉地睡着了。右手依然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仿佛是怕一丢开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杨千笑默然地看着他,良久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不是先帝的儿子,这样我也用不着出此下策。可是对不起,十一郎。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初一接受朝贡,初二带领群臣祭祖祈福,初三大摆筵席,款待群臣。几日强撑下来,一直在孔玺身边服侍的杨千笑坐于席间,频频向他看去,见他眉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Yin云笼罩,不由地很是担心。
待得席散,孔玺返回宫中时,千笑一边为他换下礼服,一边问道:“陛下整日在宫中待着也很无趣,要不要明日出宫去散散心?”
孔玺半响不语,千笑微微一笑,说道:“去年春分时,我们去檀香寺上过香,今年理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