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来自现代的新事物,纵使是他智力理解范围内的东西,他亦满心抗拒,就算真的好奇什么,也极少会找人问问,简直像在和虚空较劲。
如今回头看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现代的世界里,这个处处不同的新时代中……没有他。
景霖曾经如圣人般禁欲避世,上一世,沈白死缠烂打,生拉硬拽,才将他带进红尘中。而一旦没了他,红尘大概也不再有意义。
开出洋房区的僻静路段,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景霖朝外面张望着。
他不知自己模样有多招人,只晓得现代男子罕有长发及腰的,西装加长发更是见所未见。旁人觉得他怪就罢了,问题是沈白也没如前世一般留长发,想来是喜欢现代短发多一些的。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沈白问。
“我想……”景霖抚了抚头发,“剪头。”
沈白不介意他头发短长,只想让他舒服,便问:“不喜欢留长发了?”
“倒不是。”景霖放下车窗,眺向街上来往的男性路人,犹豫道,“他们都是短发……你也是。”
沈白瞄他一眼,见他神色明显有不舍,八成是为了迎合自己喜好才提剪头的事,便哄道:“我喜欢你留长发,好看,不奇怪……夫人这么好看,剃秃了都好看。”
“哼。”景霖斜他,“你才剃秃。”
沈白轻笑。
景霖:“你剃秃。”
“好好好——”沈白投降,“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景霖先飞快答了,答完,却像有些后悔,嘴巴张了张,像有什么地方想去又说不出口似的。
沈白:“想去哪,说。”
景霖咽了咽口水:“没哪。”
沈白逗他:“说嘛~”
景霖不禁露出“噫”的表情。
过一会儿,架不住沈白逼问,才连比带划小声道:“我见叶辰带那几只小崽吃过的,这么高的杯子,nai白色,杯里装得很满,上头像蛇一样,一圈圈盘起来……”
沈白了然:“冰激凌。”
“不是的,不叫这个名字。”景霖眸光沉凝,严谨描述道,“上面有许多红彤彤、黏糊糊的东西,街上也未曾见人叫卖。”像怕沈白心疼自己,他重点补充一句,“若街上有人卖,我懂得怎么买,你前些天教我了。”
沈白咬了咬嘴唇,眼底忽地一阵发热:“草莓圣代,快餐店里买的。”
他吃东西讲究,鲜少吃快餐,自然也想不起来带景霖去吃。
只是惦记吃一份甜品,景霖却像被戳穿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急急道:“想来是幼童吃的小玩意儿,我无非是好奇,随口一提罢了……”
沈白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捉了他手,死死握住不许他挣,沉声道:“我带你吃。”
“我……”
“不许‘我’。”
“随口……”
“不许‘随口’。”
“……听你的就是。”
……
沈白买了一大袋有的没的,嫌快餐店里太闹,一手牵着景霖,一手提着口袋,寻了处无人的露天小广场。广场的铁艺桌椅、快餐口袋、牵在一起的手,像两个谈恋爱的高中生。
草莓圣代暴露在阳光下,没多一会儿就化出些粘稠糖水,景霖紧着用小勺挖,姿态在优雅与孩子气间反复横跳。
“好吃吗?”沈白热烈地望着他。
“还不错。”景霖脸红了红。
“以后什么都带你吃,带你玩……”沈白隔着桌子攥紧他的手,“像上辈子一样,你去哪都陪你,你要什么都给你,你不知道的我告诉你,好吗?”
景霖一恍神。
依稀回到千年前的那场花灯盛会。
街市人流若织,花灯如昼,景霖原本不喜热闹,沈白硬要牵着他,带他走在横跨灯会两岸的红木桥上。他四下张望,满眼皆是造型各异的花灯,沈白指指这盏,指指那盏,挨个讲给他听。他一手拿了好多东西,糖画化开的糖稀、炸油糕淌下的油脂,流到指头上,好香,又好甜,到处皆是亮堂堂的,耳畔笑闹不绝。岸上的灯火落进水中,几乎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岸,哪里是水。
“灯会好看吗?”沈白问。
“……好看。”景霖略一迟疑,旋即重重点了头。
这就是人间。
是滚滚红尘,是扬花紫陌。
是万家灯火,是风月无边。
好看,真是好看。
……
“好吗?”沈白催问他,见他发呆,夺了他手里挖圣代的小勺,在他眼前晃了晃。
景霖将思绪从千年前的记忆中抽出,怔怔地瞧了沈白片刻,随即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好。”
这么好的红尘。
这么好的人间。
他们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