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从前和哥哥抓鸟的情景。
我们把草籽收集起来,做成诱饵,趁鸟落地啄食,一把将它抓住,剥掉皮毛,烧熟嫩滑的rou,最后吃进肚里。
而被黑山吞入腹中的时候,我们就成了诱饵,我感觉骨头、皮rou都在颤抖,挤压又舒展,哥哥紧搂着我,几乎不能从我身上分开了。
我们的rou体交缠,我们的梦境也融化。
是黑山选中了我和哥哥。
如同孩子回到了阿妈的怀抱,黑山将我们重新孕育,当再次醒来,我的身体仿佛不是从前那样了,哥哥也面对他的皮肤露出惊诧的神色。我们从未想到能活下来,感激之情瞬间充盈在心里,这时,我们才来得及打量四周:这是隧道入口附近的空地。
“你看到了吗?”哥哥问。
我回道:“我看到了。”
那些绚烂的、诡异的画面像植物的根深深扎在脑海里,我忽然笑了,嘴角拼命上扬,胸口剧烈起伏。哥哥理解我的狂喜,于是他扑过来,双手托住我的脸颊,亲上了我的嘴唇。然后我将他压在身下,狠狠地要他,就像为了证明已经活过来了。
不羞耻,我们在黑山里翻来覆去,我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直到每块石头都冒出呻yin与喘息。
阿爸和阿妈都以为我们死了,所以当我们出现在家中,他们又高兴又感到害怕,用力地抓着我们的手臂。我和哥哥并不解释,只是露出笑容,没多久,阿妈最先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从感动转为复杂,之后夹杂了某种不知名的敬畏。阿爸向来眼睛很利,他做过猎人,在黑山上追逐狐狸,因此他也隐隐明白,有什么潜伏在我们的身体里,他闻到了属于黑山的气息。
但他们什么也不说。
这晚,所有人都听到了震动声,仿佛在黑山深处,有东西正在蠕动,某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渐渐蔓延。老爷们不以为然,只是不断吞吃着食物,他们热衷享乐,自抵达这片土地后就搜罗了各种符合胃口的美味。因而那些肥胖的身躯更加肥胖,我可以看见,他们的皮肤好像鼓胀的水泡一样,日益透明,而且越来越大。
“简直是畜生那么……”有人窃窃私语。
老爷们也不再逼迫人进入黑山,可能从某个时刻开始,他们意识到填饱肚子更为重要。对此,大家感到了庆幸,同时在心底升腾出一股对黑山最原始的、最崇高的敬意和畏惧,因为他们都能感到,它如同苏醒的巨人,缓缓地、缓缓地活动。
现在,我们不再称呼那些人是“老爷”,包括那个恶心的老头,只不过是一群猪猡,除了吃,他们什么也记不起来,连往日拿来对付我们的武器也随意丢在了一边。有人壮着胆子,挥舞鞭子驱赶他们,他们仅仅从地上稍稍抬起头,又俯下去,继续闷声闷气吞吃沾满污泥的食物。
无论是野果,还是路旁的草叶、根jing,他们一直吃,一直吃,身上的rou更多了。
剩下少数清醒的人,他们也吓破胆了,眼前这副诡异的场景如挥之不去的Yin霾,笼罩在上空。但他们不被允许离开,我和哥哥想好了主意,要他们模仿往日的做法,朝外面寄出东西,以黑山为借口,招来更多的、更多的贪婪的家伙。毕竟,黑山仍在渴求着血rou,我们理应献上牲畜,使它饱足,使它发出满意的声音。
然后我们驱逐猪猡上山,他们已经不能像人那样走动了,过大的腹部拖在地上,其他部位也变得扭曲,否则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身躯。他们不能说话,只是低低地吼叫,但大家都习惯了,在我和哥哥的带领下,所有人怀着恭敬的心情来到黑山。
再看那些隧道,深不可测,黑暗依旧。我点了点头,紧接着,猪猡们一个接着一个被赶进去,我听见哥哥小声笑着。全程我们只是冷漠地注视,就像先前被献祭时“老爷们”那样,当所有猪猡消失在隧道中,一阵无形的风刮过,传来了黑山的进食声,甚至能清晰辨认出当中的喜悦。
除了我和哥哥,所有人都忍不住跪下,将额头抵在地面,紧紧闭着嘴巴。
许久,一切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认可了黑山的贪婪,这是它与生俱来的性格,而我们对它有着无比的深情,深情到流泪。我们生在黑山,长在黑山,也终究会死在黑山;如同藤蔓依附着树木,或者从土壤中钻出小虫,又飞快地钻回去。虽然过去我们在软弱下犯下了大错,但我们找到了赎罪的方法——它不再责怪我们!
我们不能再渴求什么了。
……
三月,蓬勃的春意席卷大地,阿妈在院中种下的菜开始发苗,每天早上起来,阿爸都会挑水浇灌它们。我穿上衣服,回过头,捕捉到那洁白的皮rou,是还没彻底清醒的哥哥。他侧着身看我,勾起嘴角,于是扑面而来了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
“我们该走了,今天有新的……过来。”我低声说。
哥哥爬起来,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亲了亲我的嘴唇:“嗯。”
远方的来人趾高气扬,如过去奴役我们的“老爷”一般,因此他压根没发现,黑山脚下的人们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