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脱衣面壁接受检查,希利安彼时难得地由衷庆幸自己是贵族,得以免受此侮辱。
老人受宠若惊地点头致谢,把银片塞进褴褛的衣衽,又抓了满捧的无花果想递给这位慷慨的顾客。希利安摇了摇头。
“老人家,我想请问,这条路上为什么看不到人?人们都去哪儿了?”
老人一怔,表情露出豁然开朗,甚至隐约可见几分莫名的骄傲。
“这位先生,您怕是没赶上不久之前大部队从这儿经过的场面吧?听说,东边的监狱出事了,起义军要趁这个机会拆了那座监狱,这条街上的边民,除了我这样腿脚不灵便的,都加入起义军了。那里面关的,可有一半是我们的人呢!那些被夺走子女的父母,被迫与父母分离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冲在队伍前头啊。”
希利安听闻老人说到“部队”的字眼,便忽然感觉后颈shi冷。他仿佛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心脏急速搏动的声音,却说不清是从谁的胸膛里发出来的。
第144章
他努力镇定,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那,您一定知道,那支队伍,就是起义军,它的率领者是谁吧?”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样的老头子能认识什么大人物呢?奥维杜尔有那么一支队伍,从前我只是听说过。他们从不张扬,我们甚至不觉得他们是起义军,直到最近,他们开始公开露面了。听我儿子说,他们好像是一年多前,本地的黑帮完蛋之后冒出来的,说这些人搞不好是从那不勒斯来的什么……‘mafia’之类的。”
说了一大串话,老人似乎有点累,收起地上的果篮用手臂挎着,颤颤地站起来朝希利安欠了欠身,佝偻着背走了。待他走出视野希利安回过神,长吐一口气,望着阿贝尔。他脸上的紧绷消失了。
“总算有那家伙的消息了,可惜不那么确切。”
阿贝尔拧起眉心,思索道,“不过,我觉得,如果Jade先生是听说了苏比尼奥监狱动乱,想到要借机攻破那里救出您,那他一定会亲自去的。您一直让他挂心。”
希利安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征询阿贝尔。
“如果我手头有一台联网的电脑,而Jade先生方便的话,就能联系到他……”阿贝尔烦躁地摸着额头,相对于希利安的镇定,他倒显得有点语无lun次,“这里连电报机都没有。”
“你们还通过电报联系吗?”
“在岛上的时候。尤其是离岛,周边没有基站和缆线,老式的通讯方法最有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仿佛忽然豁然开朗,他拍了拍脑门,“只有那里了,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Jade先生在王都有栋房子,就在拉佐街,我只去过一次,可我想我能想起来它的位置。”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拉佐街也在“nayuta”的反方向,在更北的地方,也许并不算安全,但逃亡的人别无选择,还得祈祷那里没有政府军戒严。
希利安给穆卡克和时雨打气。他直起身子,向着前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
政府军已经出手了。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他掌握朔到什么程度,但一切,包括他的身份,住处,一切都暴露在天日下,是早晚的事。所以,现在正是时候,是起事的最佳,也是最差的时候。
背水一战。
“走……不对,还是跑吧。”
如果是古老的东方民族,遭遇混乱之时心里或许会存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警惕,但苏比尼奥的执法者们想必是没听过这句话的。彼时他们正在突然的火灾爆炸引发的囚犯sao乱中疲于奔命,即使拿枪的狱警一字排开摆出射击姿势,囚犯们也不为所惧,反而,他们也排成了一堵人墙,怒chao一样一步一步向狱警压过去,在一片烟尘轰隆中,显得严肃沉稳。
这也许就是集体为数不多的积极效应。处在众人当中,个人的力量、胆识上的虚弱会得到气势的填补,集体的意识将取代个人意识,此时你别无选择,也不会有其他选择的需要。
手无寸铁的囚犯决然不会贸然与持枪的狱警一对一,但若是一队对一队,被枪打中可能会死的常识有时也会淡化。
在这种对峙当中,最危险的但却往往出现几率极高的转折就如人们潜意识中期望的那样发生了。枪响了。走火或是别的原因,总之有人开火了,对面自然有人应声倒下。简直好像等待着这发令般的一刻,囚犯一侧瞬间爆发了,似乎要证明此时此刻的疯狂才是他们真正的能量。阵型刹那崩坏,囚犯嘶吼着扑向狱警,将他们撞到在地,像土狼那样又抓又咬,也有的和狱警扭打在一起,试图抢夺对方手里的枪。人群中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但局面并没有改变。
监狱长躲在远处,气急败坏地观望。局面并不乐观,差不多需要军队出面解围了,于是他只得喝令一名狱警护卫着他到办公室打电话,向王都军备司令部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
监狱是国家暴力的基石,何况是苏比尼奥,这个位于王都,年岁久远,可以说是全国最重要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