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高高挂在梢头。
屋檐下挂着一盏绛纱灯,在风中打着旋儿,洒下一地微光。北地的冬是真冷啊,雪说下就下,这会子还洋洋洒洒落着,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夜色中的新亭,静谧且寂寥。
这真的是你家吗?
梁鸢一说话,就喝出团白气,然后又被吹散了。手炉已经不暖了,变成了沉甸甸的铜块子。她望着紧闭的门扉,到大门处再三确认了门楣上的的确确写得是霍字,又折返回来,
这么大个宅子,怎地连个守夜的下人都没有。再没有人来,我便寻个客栈先住下了,拜会长辈之类的以后再说罢。
霍星流千算万算,没算到被自己的家拒之门外,这会子也很尴尬,按理说不应该,即便下人们不来,桑枝与休寒也在才是。又赶紧安抚她,原是不该叫你来见的,这不是守城那小周兄弟认出了我,又见到了你,回头传到我爹娘耳朵里,问我是什么人,岂不是更难堪?
话是这样说,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梁鸢往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再狠狠瞪他一眼,那你快点!
霍星流又叩了两下门,这次顾不得许多,用了很大力气,铜环撞地震天响,还要开口喊。里头终于传来个娇软软的声音:来了来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落钥,角门被打开。里头是个正值青春的丫鬟,穿着娇杏色的袄衫,领口还裹了一圈绒领,扮的俏俏靓靓,面上也一团喜气。她提着灯,手里还捏着一张叶子牌,扬声向后头嚷了句:等等我,就来。才不紧不慢转过脸来,是什
她看清了来人后僵住了,灯和叶子牌一起落在地上。
一双杏眼眨了眨,立刻蓄满了泪水,小侯爷!
霍星流盯着她看了半天,试探着说了个名字,你是灵仙?
那姑娘很委屈,一跺脚道,我是连翘啊!
哦他有点尴尬,许久不见,生疏了。
连翘已经滚出两行热泪,是三年!您都三年没回来过了!我之前听到伐楚大胜的消息,就日夜盼着,结果等来了桑枝和休寒,他们说您要年后才能来呢。=。见到日思夜想的郎君,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往过扑。
结果她家小侯爷看向身旁,牵出了个姑娘。
连翘十分意外,打量过去:灯下的面容似是有几分姿色,但眼梢上挑,是个不入流的狐媚相。穿了件又厚又肿的棉服,头上连个簪环都没有,表情也木木的,许是从没见过这样气派的宅邸吧。
她略一皱眉,刚想问这是小侯爷哪里捡来的小乞丐。
走吧。
却听见个温柔似水的声音。
她心都化了,软绵绵应下了,可一抬眼,只看见霍星流紧紧牵着那小乞儿的手,走了进来。原来那话不是同她说的。
怎么也不见人来?周叔呢。许久没回这个家,好像和印象里有些不一样了。霍星流四处张望,发觉府上几乎没挂几盏灯,只倒座房里通明着,传来阵阵嬉笑,想来是在里头吃酒赌钱,父亲母亲都睡下了?
连翘这才跟上了,解释道:我们都不知道您要回来,前两日夫人来了兴致,说想出去走走,侯爷便带着她去山上的庭兰山庄小住了,管家跟着去照顾左右,灵仙也说想去,便也去了。这不,就剩下我们这些没去处的留下来守家。
阿嚏
正说话的当口,那小乞儿打了个喷嚏,头发本就没梳拢好,这会更乱糟糟的。她打算无视,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小乞儿又打了个哈欠。
小侯爷立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转过身吩咐自己:闲话明日再说吧。去叫人把地龙烧起来,再煮碗驱寒汤到我那儿。甚至不等她应声儿,便亲亲热热牵着人儿走了。
连翘楞在原地:这哪里是小乞儿,简直是小媳妇啊!
可是梁鸢一路臭着脸,跟着霍星流去到了一间别院里,站在门口却不动了:我觉得我不该来。
雪盖了她满头,甚至有两片挂在了睫羽上,轻轻一煽,又化了,泪似的从眼下滑过。
霍星流伸手去揩,又顺势搓了搓她的小脸儿:连翘灵仙都是之前母亲地挑来,想着送去瀛城陪我的,可都被我原封不动送了回来。但买了都买了,于是就把人留在府中了。我是家中独子,却时常不能在父母身边,他们多半也是缺人陪。不过你不喜欢,便叫她们出去一阵子,左右不来碍你的眼。
梁鸢格开他的手,不动如山:我想不明白。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我吗?即便我的确说了喜欢你,也答应和你入秦。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喜欢你,更不代表我见过你的高堂就是你的女人了。这些事情你做的再周全我也不会感动,因为我就志不在此。
不只是喜欢。他说,还是非你不可。他示意她进屋,边走便道,我都知道,你只当我是一厢情愿,只管自己称心便是。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就当我是生得贱。
梁鸢没来由想到这句话,噗嗤笑了出来。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温润清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