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位患者听进耳朵,也会在他的引导下说一说自己的过去。
但渐渐地,这每月一次惯例的心理治疗竟变成了对方证明自己“没有问题”、“我很好”的证据。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却固执地要他将每个月所谓“一切正常良好”的治疗报告发送给一位姓江的先生。
对方每次都会带来一支手机,治疗报告必须从这只手机上,以他的名义发送,但仅限于此,他不被允许与那位“江先生”进行额外的交谈。
而江先生,正是他曾提及过的“哥哥”。
这一举措显然又是他人格障碍的一例证据,可是刘瑜安也没有把办法解决。
其实要说对方的病况多么严重倒也不至于,他的生活并没有被此困扰。
他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想杀掉那些接近“江先生”的人,最严重的那次几乎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少年嫉妒与恨意还有那要不惜一切付诸行动的决心,至今都令他难忘。
少年双目通红,指节青白,却用极其平静的声音描述了他的杀人计划。
计划详细到具体的时间、地点、手法,杀死那个人对方可能的表情和心情,杀完人之后如何毁尸灭迹、如何逃脱罪行,面面俱到,无一疏漏。
刘瑜安听罢丝毫不怀疑其可行性,那个计划完美到他甚至考虑到了报警。
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包括所有他曾设想过的无法回头的罪行,都没有发生。
刘瑜安自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但他很好奇那个能让他与本性作斗争、而没有做出更多罪恶之事的人。
也正是少年的人格障碍被他自己压制大半,他在给“江先生”发送“正常”、“良好”的治疗报告时,才能稍稍减少些心理负担。
他以为往后与这位李总的医患关系,会这样维持假象下去时,它又结束了。
当他和对方协商确定好后续的治疗方案时,简直不敢相信。
一天一小时的对话训练,为的是曾经毫不放在心上的语言障碍。
一周一次的心理治疗,为的是让自己接受并做到“江先生”提出的三点要求。
刘瑜安忍不住猜想,对方和“江先生”之间或许发生了一次很重要也很幸福的改变。
而就在今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江先生”。
江先生与他预期中没有分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小上不少,是个气质很温柔的英俊男人。
刘瑜安深知李总脾性,没有与他过多攀谈,也很有眼色夸了一番李无恙在治疗上的配合和用心,以及越来越好的心理状况,之后便告辞了。
江未听他所说,有些意外,然后笑起来,给了李无恙一个拥抱,对李无恙主动地去让自己改变,这再好不过了。
往后的日子这样的笑容和拥抱不再稀少,但依旧珍贵。
李无恙如身在天堂,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日子了。
他接送哥哥上下班,他们一起逛街,一起柴米油盐,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他们亲吻,他们做爱,他们和一般情侣一样,过着平淡又甜蜜的生活。
这一年李家老太太、李氏的掌舵人确诊绝症,上层势力出现大变动。
李家嫡孙正式接掌大权,也是李老太太为自己最后的日子行善积福,一场声势浩大的慈善活动即将在寄城李氏总部开展。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李无恙计划要带江未回去,以伴侣的身份。
江未不解,那些人对于李无恙来说几乎和陌生人无异。
“我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但他们知道与否其实都没有意义啊。”
“有意义的。”
江未有些为难,“但是我这边,还不太想让我爸妈知道。
你家里知道的话,真的不会反对吗?他们反对,那很有可能就会找上我父母,甚至为难他们。”
李家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和李无恙在交往,更大可能只当这个冷情冷性的少年人不过是玩玩,他们绝不会同意李无恙和他过一辈子的。
尽管对自己的家人没有感情,听闻江未如此如此拒绝让他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李无恙心里还是被揪了一下,他回忆起他和哥哥在一起那天哥哥说的,绝不能让他的家人发现这段关系。
起初他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要紧的事情,可随着这两年的成长,以及从影视中、公司里见到的那些离合,他也渐渐明白“见家长”、“被认可”、“被祝福”的意义。
他不需要别人的祝福,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哥哥的态度。
近来太幸福了,此刻他也有了一丝低落。
但他谨记着给自己的叮嘱,克制着没有太在这上面钻牛角,哪怕他有把握解决江未忧虑的事情,但还是决定先听哥哥的意见。
缓了缓,他说:“好,那就等她死了。”
“……”这个话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