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收起笑道。
“有什么比让人失去意识更能减少麻烦事的呢?”玉枢也发现了,被非天点破面色有些无奈,起身走向洞府入口的水帘,无意地拨弄着流动的海水。
“林青是麻烦。我也对你而言是麻烦了对吗?”非天坐到光滑的石榻上,收敛了变化,露出他本来的模样。非人非兽非魔,他的模样像一只远古的人形凶恶魔兽,石化皴裂的脸颊绝对说不上好看,更不用说他似人的面容上那些散布脸颊眉宇的鳞片一样的羽毛。头顶的兽角也有了凶恶之态,像荒漠挣扎求生的狰狞树木,又像两支扭曲的海珊瑚。
“阿天,你别这样。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小梳,我们在一起有上万年了。我也记不得日子了……你若是不爱我,爱上了别人,我……“非天颓然的身体显得疲惫万分,鹰眸注视着兽化的手。
“阿天……“
非天打断了她:“你听我说完,我没有怪你。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累了,不想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你若爱上了别人,我又能如何呢……我要死了,你还会活很久,我知道你和他做了交易……我不问你交易了什么,你活着就很好。只是,能不能等我死后……之后你要婚也罢,嫁也好,一个、两个哪怕一群都与我无干。我还没死,小梳你还是我一个人的妻……”说完又有些犹豫抬头望向玉枢:“小梳,还是我一个人的妻是吗?”
“从前、现在、以后……我都只是你非天一个人的妻,一直都是。”
“是吗……”非天的脸更加疑惑,像是在喃喃自语:“那真是好啊……“
莫名的情绪袭上非天心头,眼前的景物模糊而沉重,从诞生以来所有的记忆都在他脑子里敲锣打鼓一般喧闹:“我累了,我睡一会儿再陪你玩。你想要什么,我去抢来给你……小梳别跑远了,我的肩膀好重,飞不起来……我找不到你啊……我找不到……”非天的身体沉沉倒下,从离心脏最远的下身开始石化。非天的身体尚有残余的力量,石化的速度并不快。
玉枢没有转身 ,将脸埋进水帘里。海水好咸,像眼泪一样。
待非天的心脏停止最后的余颤,玉枢走到非天身边:“阿天,此生我亏欠你良多。我该陪你一起死的,但是我自私得很……你我没有来生,下面黑,我不想你去……我用命还你好不好,忘了我好好活下去……若不是遇到我,非天还是那天地间不二的魔神……我配不上你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从里到外都不是我自己,肮脏不堪……我哪来的脸赖在你身边……”
玉枢将阿梵那骗来的开天辟地之初一般浓郁的生气源源不断注入非天体内,石化没有褪去,只是不再恶化。玉枢不敢藏私,生怕差了一点儿非天便活不过来。不同等阶的生命维持所需的生机大不相同,尤其是非天这种已近似天道创世神一般的生命。非天与阿梵差的不过是一具超脱的皮囊罢了,这个世界已经不足以维持再一个他的存在。
玉枢已经枯竭,身体无法维持形态。林青被唤出,扶住玉枢的身体。
“青青,我怕黑……你带我上去看看光,什么光都好……”
林青抿唇带玉枢来到碧沧岛的海崖,只有天边一细长的月牙,到处都是浓得发黑的靛蓝。海里的妖族搬走之后,还有一些微小的生物发着微弱的光。咸湿的海风带来远处似真似假的歌声。林青身上幽冥的绿光反而成为玉枢能看到的最亮光源。
“林青,你不要离开我,我怕黑,你陪我死好不好……“玉枢颤抖着的身体伸出手紧紧攥住林青的衣襟,忽而又松开了自责道:”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你……“
“好。“林青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用……你真的不用……你活着罢……我后悔了……我好后悔……“玉枢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说到一半玉枢便完全没了生气,身体化为玉石般的雕像。这样的死亡不比她从前经历的任何一场更轻松,失去功能的身体并未丧失感知,停止运作的一切都带给她无尽的疼痛。她像才来到人世的娇嫩婴儿,呼吸使她疼痛,哪怕轻微的触碰都刺疼她娇嫩的肌肤。从内而外的崩坏让她更加害怕死亡的黑暗,她怕因此那无尽漆黑中这疼痛会永远伴随着她,但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林青的目光依恋地描摹着她的每一寸轮廓,不待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脸,玉石便化作齑粉被海风带下海崖喂了水里的蜉蝣。
林青如萤石般美丽的眼睛此时充满狂躁。她没了,他还为什么而活。她想他陪她,她愿意他去陪她,不是非天也不是旁的什么人……
林青诡异地大笑起来。终究还是他赢了!
指尖运力,林青的手带着死亡的气息点向自己眉心。就在即将触到皮肤一刻,后颈隐藏的咒文燃烧起来,一寸寸消失。林青的脑子像被强行挖走了什么一般疼痛。
“不!还给我,还给我!“林青抱头嘶喊着,使尽全力抗争着。腰间如同装饰一般的美人头睁开眼睛,一幕幕闪过玉枢的身影。近的,远的;正面,侧面;含笑对他轻语的,或是远远窥见她对别人轻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