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就和景行表白了。跟他在一起,我会想经历更多事情,或者说,所有事情我想跟他一起经历。
我想看看跟他生的小孩是什么样的,一起给小孩换尿布,教小孩写字讲话,送小孩去读大学,然后在回程途中两个老人家抱头痛哭
她的笑意如潭,有细碎光芒闪动。
这么想想,我是变了很多。
现在对我来讲,结婚、生小孩只是一块又一块的芝士蛋糕,景行可能不喜欢,可能不觉得好吃,可能我们会因为口味不同,吵到过不下去
但我第一个想分享的人,一直都是他。
这永远不会改变。
我想我忘不了这个晌午,又是让我一个记忆犹新的时刻。
阳光照在米色窗帘,织成暖金色的网。小婴儿在熟睡,嘴边有晶莹的口水,两个女人压低声音聊着天,面容光洁。一切像是人类电脑的系统自带屏幕壁纸,平静安详,近乎永恒。
只不过,万姿的眼睛慢慢红了。
啊?怎么哭了?
泵完奶一抬头,Nana被吓了一跳,连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可能要来月经了,今天情绪特别我不知道
赶紧擦了擦脸,万姿有点不好意思。挤出笑,可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你和你的小孩,都太美了。
你该不会该改主意了吧?
察觉到了什么般,Nana眯起眼睛,很是迟疑。
难道你想要小孩?
想要小孩?万姿想要小孩?这怎么可能呢?
狗是没法笑的,我只能佯装很热地张着嘴,可冷不丁差点咬到舌头,只听见万姿开口
我不知道。
我惊呆了,扭头看向万姿。
她对着Nana轻声,却低垂眼眸。
今早梁景明还问我,要送给你们的礼物里,为什么多了一双婴儿袜。我跟他说是我想买包,随便凑数挑的配货。
其实是大半年前我逛街,经过橱窗,突然觉得里面挂的这双袜子太美了,太可爱了,完全想得到一个小孩肉嘟嘟的小脚穿着它,小脚趾头在里面动来动去然后我就发失心疯买下来了。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怀孕,也不知道买这双袜子要干嘛。我甚至把它藏起来,好像它是我用来杀人的凶器,一想到就心很慌很难受。
但我知道,我想拥有它。
自嘲一般,她短促地笑了笑。
可这笑声宛如质量欠佳的烟花,潦草一亮又仓皇下坠,看得人很是寥落。
甚至还是令人失望地。
而且我现在测有没有怀孕,安全了没有开心的感觉。当年我跟梁景明刚结婚,他本来是要去结扎的,手术都预约了,但最后一刻我取消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要做这件事。
果然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我突然开始觉得婴儿用品可爱,婴儿可爱,一看到你的小孩,我都能感觉到我自己催产素荷尔蒙什么乱七八糟的急速分泌,受不了了我一直认为我没有母性,从来对当妈没兴趣,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
语气焦躁起来,万姿抵着额头。
而Nana覆上她另一只手。
我觉得你未必后悔了,你只是在害怕。
你在害怕你现在坚持不要孩子,总有一天你真的后悔了,但时间晚了,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生育。这种选择一旦做出,就没有回头路,你不知道有没有做好准备。
缓缓抬起眼睛,万姿点了点头,神色仍是无助,即便舒展开来。
何况Nana只停顿了片刻。
不过从另一方面说,你有做好生育的准备吗。
你看看我的胸,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她托着她的乳房,像医生展示一个器官结构模型。
乳头在变大,破皮,我无时不刻都有涨奶的感觉,开始隐隐作痛,我觉得我快得乳腺炎了,我看网上有些孕妇说,涨奶涨得睡不着,甚至要用牙签通
就算我没得乳腺炎,但乳房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很容易长妊娠纹,更别提这些青筋,我以后怎么接bra广告?这还只是胸,如果你想,我还可以给你看我像吃猪肚鸡一样被剪开的会阴
轻快而冷静,倘若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笑着在两边乳房画圈,可Nana望进万姿的眼眸。
那是一种我辨不明的神情。
你说我伟大,这就是两个伟大的勋章,永远挂在我的胸前,这辈子摘都摘不掉。这种选择一旦做出,同样没有回头路。
这样的伟大你要吗?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次万姿没有说话,更没有点头。
脸色非常苍白,她畏惧般避开目光,一如方才拒绝拥抱小婴儿。
这有新生儿的地方,瞬间死寂得像个坟场。
什么平静什么安详,仍在持续,也早已消失。我突然觉得,说不定对人类而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