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有种错觉,万姿似能听见防空警报般的低yin。
但并非来自身体,而是他的耳鸣。
而眼前这个人,的确正呆愣着,仿佛听不懂她的语言。
声线已变得机械而沙哑,不过堪堪几秒钟时间。
没关系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了
不梁景明,你还是没明白。
快而脆地截断他,就像利刃划开皮rou。
此时此刻,她是再理性不过的屠夫,于血rou横飞中找寻心脏。
然后一把攥住。
我不像以前一样爱你了,其实最受煎熬的是你。
我今天在家看了一部剧,《窥探》,讲的是变态杀人犯如何形成。剧里有提到一个观点,对变态杀人犯最好的惩罚,不是道德谴责或法律制裁,而是赋予他们良知。
让他们共情受害者家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度后悔和痛苦,但他们又无法改写历史,只会被这种感觉折磨一辈子,直到死去。
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顿了顿,万姿眸光略移,抓牢他无措的视线。
又有一种错觉涌现,她好像能共振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急。
梁景明,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良知的人,所以得不到伴侣全部的爱,会令你受伤很深,这是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如果我们以后吵架吵得很严重,几乎要到分手的地步,你就会想当初要是没有欺骗我,我们的感情没有裂缝,根本不会走到这般田地;但如果,我们以后感情很顺利很和谐,你会更痛苦
因为你知道我本可以更爱你,你本可以享受最圆满的幸福。
但你不配。
已然不是错觉,梁景明以rou眼可见的频率在喘息,在战栗。
他咬着牙,眼眸却亮得可怕,好似在肢解中被痛醒的小兽,心胆俱裂地回头看着屠夫
然而越说嘴越热,所有撕心裂肺的争吵画面,所有被欺骗被蒙蔽被耍得团团转的愤怒又回来了,万姿也无法克制地上下起伏,按住他再度屠戮
就像在爬山,你距离山顶只差一步,看得见终点就在前方,但你永远爬不上去。
你永远都记得,你本来拥有一份对等的毫无保留的百分之百的爱,这是一个陌生人能给予别人的最好的情感,这也是一个人类能得到的最美好的情感,但是你自己亲手毁掉了,而且永远无法弥补。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一直死盯他,可眼里并没有他。
等到一串子弹高速打完,等到烟雾逐渐漫开,万姿才在余烬里发现,梁景明泪光闪烁。
但他一直忍着,以至于英俊面容到了有点扭曲的地步。
感觉到了吗。
这种煎熬,已经从现在开始了。
其实气已泄尽。
畏光似地避开目光,万姿看向他们仍十指交扣的手。
已经不是他主导了,是她用力紧握着。
还在嘴硬,不安地等待后悔袭来。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冷静滑向失控,为什么一鼓作气说了这些,为什么要这么无以复加地狠毒。
她只知道,有水一滴滴落在手背。
明明雨停了。
我
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无论调整几次呼吸。仓皇抽出手来,梁景明捂住脸。
再抬头,他溃散到被逼出了一声泣笑。
抱歉我这次真不想哭的。
除非实在忍不住。
毕竟她曾经说过,死咬着他的双眸。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难道你爸爸临走之前,没教过你吗。
好吧,其实
可在这一刻,万姿无法凝视他的表情,罔论眼睛。
气氛是张被怒捏成团的纸,不管再怎么努力展平,褶皱遍布各处,仍旧藏着Yin影。
其实可能日常相处,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爱。
我爸刚才跟我说,跟谁过过到最后,其实都差不多。
也许真的是这样交往个十年十几年几十年,除了做爱都不会接吻,一周顶多做两次,做完并排靠在床头玩手机,爱抚也不需要了,连话都不用讲了,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可言。这也是一种活法,未必行不通。
尽可能找补,但僵硬感几乎掩饰不住。瞟了梁景明一眼,万姿笑得越发干涩。
说不定真在一起久了,你每天下班开车回家,都得坐在车里深呼吸半小时,才能上楼面对我。
我们也就是普通人那就过普通人的生活。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是尴尬到蜷缩隐没的蛇。头一次,她的调侃仿佛投入深井的沙砾,没有勾起他任何回应。
只是垂眸看她,他的长睫毛还shi润着。
可你刚才说,宁可单身也不要苟且。
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么。
万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