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季恒也是被关得久了,一时昏了头,才会问李恕“想不想做皇帝”。
事后想起,他的背后也是冷汗涔涔。
季夫人问他,他不敢答,只是伏在地上。
李恕又道:“你说那话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还有旁的人在?你就不怕别人把这话学给圣上?你就不怕整个信王府都为你陪葬?得亏圣上宽仁,肯信我的忠心,否则今日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季恒神色微动:“圣上肯信舅舅,不就好了。只是舅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以为圣上如何肯信我?我在他面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没有说下去,李恕将马鞭往地上一丢,转身离开。
季恒与赵存交好,这件事情,如果借季恒的口,传到赵存的耳里,往后事情平息,季恒也就没有可留的余地。
圣上与信王生出嫌隙,正是离间的好时候。信王又掌兵,赵存若有心谋篡,一定会来找他。
但倘若季恒不说,还算是把他白日里的话听进去了,往后李恕也会保他一命。
只看季恒自己了。
这就是李恕的最后试探。
*
次日便是七月初一的大朝会。
这日又是韩悯当值,他跟在傅询身边,走上紫宸殿。
龙椅边上摆着一个小板凳,韩起居郎的小板凳。
底下大臣奏了两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后礼部尚书道了一声“臣有本奏”,便往外跨出一步,俯身作揖。
“禀陛下,九月秋狩在即,往年七月,狩猎诸事都应当着手准备。”
秋狩其名为狩,实则更像是一种礼制,祈求秋季丰收、演练武功的礼制,所以一直由礼部主管。
傅询道:“就照往年的办。”
礼部尚书再做了个揖:“是。”
而后兵部尚书也出列上前:“往年秋狩,都需派出将军,提前清理猎场,护卫行宫安全。不知这回要派哪位将军?”
傅询问:“往年是哪位将军?”
“是信王爷。”
李恕站在前头,往前走了一步,低头抱拳。
傅询便转头向他看去,透过冕旒看向他的目光,仿佛有些冰冷。
方才两位大人说话,傅询都回得很快。可是这回,他半晌没有说话,倒是将手里的奏章翻来翻去。
纸质的硬壳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拍着,群臣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傅询手里的奏章拍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圣上是不高兴了。
至于圣上为什么不高兴?自然是因为信王爷。
殿中寂寂无声,只有傅询手里的奏章拍在案上,还在急促地响着,仿佛正催促着什么。
过了许久,傅询将奏章往案上一丢。
“今年让卫归去,信王年纪大了,不好总是劳动他。”
忽然被点到名的卫归一脸迷茫,同僚推了他一把,他才知道出来领命。
而李恕刚要退回去,傅询又道:“朕记得,信王回来多日,玄鹄军的半片兵符还没交上来,今日下了朝,就拿过来罢。”
“是。”
这日下了朝,旁人都来向卫归道贺。
“卫将军领了个好差事啊。”
这差事自然是好的,不仅仅是清理猎场,秋狩时也要陪着圣驾,圣上若是高兴,提拔就是迟早的事情。
也有交好的同僚,同李恕说话。
“圣上也是体恤王爷做了这么多年这差事,今年给王爷放个假。王爷好好休息,自己的人生大事也该提上来了。”
李恕摇头,面色冷淡:“我回去准备兵符,先走一步,诸位大人慢走。”
说完这话,他就快步走下紫宸殿的台阶。
留下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照理说,信王李恕与圣上交情很好。
他二人不单是君臣,还是叔侄。
圣上年纪还小的时候,骑射功夫就是德宗皇帝与信王教的。后来在西北领兵,也是李恕带着他,才慢慢地能够独当一面。
年前恭王逼宫,同样是信王领兵赶到、拿出先帝的遗诏,一力护送圣上登基。
如今看来,怕是两人生嫌隙了。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君王忌惮位高权重的功臣,更别提信王手里还捏着兵符。
难怪圣上让信王把兵符交上去。
这一日,将兵符交上去之后,信王李恕也自此闭门在家,不再跨出府门一步。
仿佛是在与谁置气,而圣上很快也下了旨意,信王既然不喜欢出门,那就不要出去了,如同软禁。
至此,信王遭猜忌的消息,暗中遍传永安。
意图拉拢他的人,怀着不安分的心思,蠢蠢欲动。
*
这日,傅询在福宁殿里批折子,他说自己手疼,还让韩悯在福宁殿住着,帮他写字。
韩悯一连看了几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