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也许是灯光过于温柔,而那个人的神色又过于沉静,柔和了未知的边界,原城下意识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他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活像个急于搭讪的傻小子。
不过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管对方信不信。原城也不打算辩解,这种事解释起来只会越描越黑。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看着对面那个人端起酒杯,在漂浮着酒Jing的空气里朝他微笑,然后一饮而尽,说:“我相信。”
声音低低的,带一点醺甜的温柔,语气却非常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你还真信啊。”原城捋了把碎发,露出汗津津的额头,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很宁静。
杯壁和冰块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破碎的梦。
原城有点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他浑身放松,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对这个见面相识不过二十分钟的陌生人吐诉真情,把自己一颗心剖出来给人看。
“我母亲去世了,前几天。葬礼刚办完我就跑出来喝酒。”
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却没有喝,似乎只想再听听那个破碎的声音。
陌生的客人坐在他对面,很认真地倾听着对方大段大段的倾诉。
“就在她死去的那个晚上——”说到死去两个字,青年的喉咙梗了梗,“我和她面对面坐着聊天,她还叫我找父亲来看她,说这样她的病就能好,你觉得可不可笑?”
不等什么人答话,他接着说道:“她很爱我的父亲,爱到一种浅薄而可笑的地步。从我记事起的每一天,她都在等那个男人来接她,除了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所有时间她都在等待。”
“我呢,什么也没有。我不是她的儿子,只是父亲的血脉。靠着这层关系我才有了存在的意义——因为她不会给儿子做饭,只会给父亲的子嗣做饭,照顾他。因为父亲很看重自己的后代。”
“所以我想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从父亲身边逃走。难道是因为小女孩的任性和期待吗?看来她明显高估了父亲对她的爱——或许根本没有爱。”
“我真残酷。明知道她那么希望父亲来见她,却亲手掐断了她的机会。那天我去找父亲,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力,弥补这二十年来的愧疚。我没有按照母亲希望的那样,请求他带我们母子回去,甚至没有请求他去见一见病重的母亲。”
“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原城脸上露出疲倦而冷漠的笑容,“我想的是,让母亲感受一下期待彻底落空的痛苦,就像我对她的期待落空时那样。”
“最后我还是心软了。当她拉着我的手问我父亲会不会来的时候,我骗她说会,然后她充满了期待,等得油尽灯枯,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相信这个谎言。”
“她的一生好像是由等待构成,她所有的生命意义就是为了等他。当我想明白这个事实,我就不恨她了。”
“我轻视她那所谓的爱,又可怜她为了虚幻之物空耗年华的悲哀一生。作为残酷命运的牵线木偶,她是那样的愚蠢又无辜,让人连苛责也无法深究。”
原城仰着头,视线没有焦点地漂浮在充满酒Jing的空气里,整个人看上去充满焦虑,声音却奇特地迟缓:“就在那一天,我彻底失去了爱的能力。”
沉默了一会儿,他喝掉杯子里的酒,冰块已经融化了,但酒的温度还很冰,足以压下那些从骨缝里透出的倦怠。
“就要说到你的事了。”原城继续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城堡的花园里,周围全是玫瑰,枝上长满了刺,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怕,好像和它们很熟悉似的,随意在花丛里散起步来。”
“我在花海深处看见一个人,他坐在秋千架上,手里拿着一枝白玫瑰,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跟你很像。”
说到这里原城笑了笑,“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刻意编造谎话来骗你,虽然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确实有这个念头。”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喝完最后一口残酒,原城趴倒在桌上,最后对那个人说了这句话,就彻底昏睡过去。
从头到尾,除了一句“我相信”,这个人再没发出过声音。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昏睡的青年,他却开口问道:“要回家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实行。站起来,结了帐,抱着青年离开酒吧,在终端上调出地图,准确地找到了对方现在的住所。犹豫了一下,他从青年身上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屋子里乱糟糟的,东西不多,却横七竖八地胡乱摆放着,占去了地面四分之三的面积,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他抱着房子的主人走到卧室,轻轻把人放到床上,正准备转身出去,却猝不及防被一条横生的手臂拦腰抱住,身体失去平衡,仰面倒在青年身上。
“?”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他并没有慌乱,轻轻拉开腰上的手,正要起来,却被醉酒的人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