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的天正在一点点塌下来,就算和爱人紧拥还是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医生的圈子能有多大呢,别人不可避免地向他提及“一附院成功救治了股动脉破裂病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他压力太大了,怕桌上所有人,怕父母询问,怕雅薇知道,甚至怕女儿童言无忌说漏了嘴。流言早就在那几日和他唇边淡淡的烟味一起飘散开了,也许还成为了隔壁科室聚餐时的八卦。
“你妈妈还好吗?”
“挺好的,Jing神矍铄,”他想了想,“好像也看出老来了。”
时间是连续的,六十只是个人为划分的数字罢了。但是何峻凌还是看见她老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暗示。
“你爸爸呢?”
“一样,没变化,”何峻凌坐到他腿上去,借着酒劲儿和他开玩笑,玩笑开得越大,就越心虚,“那么关心,要不要带你过去见见公婆?”
杨烁摇摇头:“可能我就是羡慕你爸爸妈妈都还在吧。”
他是第二次提起了,说的别有用心。何峻凌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我问吗?”
“你一直不问是想跟我保持距离!”
“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尊重你,”何峻凌放慢了语调,“你想说就跟我说,不想说我也不会介意。不管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你,对我而言是一样的。再说我们两个还有距离吗?我在你那里一点隐私都没有。”
“有,你偷偷抽烟!”
“你醒来之后首次作案。”何峻凌举起手摊给他看,以示清白,杨烁瞪了他一眼。
一百一十六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爸妈走得都早。一个生完我就没了,一个过劳死。”杨烁看了他一眼,眼神挪开了。越说下去他有点不敢看何峻凌的脸色,怕他也像别人一样露出怜悯来,“你千万别觉得我可怜怎么样,爷爷nainai带也一样,我对父母也没什么印象。”
何峻凌摇摇头:“没……你要听听我小时候怎么过的吗?我幼儿园的时候靠大姨带,小学被爸妈带到医院值班室写作业,后来他们给我报满了补习班。”
杨烁说他可真惨,自己小时候放了学就野在外面玩。
“你像你爸爸还是像妈妈?”
“你是真没看见啊?那个屋摆床头的照片?”杨烁有点失望。
"我只看见你爷爷nainai。"何峻凌指了指电视机旁边的相框。他确实没好好留意过掩了门的房间,只是屡屡看见门上那两只颜色艳俗的玩具兔子,大概知道里面的陈设和其它房间相去甚远。他也不是不好奇,只是习惯了不敢踏入别人的领地太深。
"唉,我爷爷nainai没赶上好时候,我工作头两年就接着走了,"这是杨烁心里又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本来想安定两年把老人接过来,谁知道呢。真的走的太快了,跟现在的平均寿命比起来太早了。那时候我自暴自弃了一阵,就想我是不是命里带煞啊,怎么没把自己一起克死呢。"
"瞎讲什么呢。"何峻凌听得皱眉。
"没事儿,这不让你救了两回嘛。"杨烁倒是不太在意,他不迷信,反而还有点乐。何峻凌听着心惊,并不是自己救了他两次。于他而言第一次只是工作,第二次更是他不敢直面的愧。
“不说这个了。我不是说小时候就住这里嘛,后来让爷爷nainai带走了,工作坚持考了这边的公务员。搬回来以后留了这一个房间没动,算是纪念吧。刚回来的时候,一看,所有房间都快塌了,费了好大劲收拾。中间又夹着老人去世,住回来也不是很久。”
杨烁让何峻凌坐在床头,自己蹲下来缩进狭小的空间里,拿过床头的照片给他。何峻凌接过来,中间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一捧花,一张小圆脸笑得灿烂,长卷发被微风扬起,是个温柔的美人。他看看照片又看看杨烁,依稀看出眉眼间的相似,尤其是杨烁脸侧有点小包子。
光滑的指甲背隔着玻璃率先划过右下角那张最熟悉的脸,“右边的是你?好年轻啊。”红底的证件照,大盖帽下面那张朝气蓬勃的脸还显得嫩了些,两道英勇的剑眉扬起一身正气。
“嗯,入职时候照的。”
“这是你父母?”左下角是一张简单的生活照,照片太久远,被时间模糊了。两寸大的照片上依稀能看出是英俊的男人搂抱着漂亮的女人。男人穿着便服,旧式的警察大盖帽戴在他心爱的女人头上,和杨烁照片里那个样式不同。
“嗯。”
“这是你妈妈吗?”
“我妈,生下我来就没了,子痫。”
何峻凌看着照片忽然觉出点什么,感觉酒气上头,心底破了一个洞那样有点失落。指尖抚过照片上女人的笑颜,微卷的头发,一双略狭长的笑眼,温柔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这样模糊的相像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又垂下,差点儿要摸摸自己下颌边是不是也有颗苦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