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齐沐白处回来,清漪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终日愁眉不展,甚至夜不能寐。
容辞抱着她,掂了掂,抚过瘦弱的脊背,心疼不已。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倘若任她这样消瘦下去,会很快就消失不见。
从前清漪固然柔弱,却不是吹一口气就会消散的模样。
你是怎么了?不是爱去沐白那里找书看?近来也不曾去了。他的声音很轻,怕吓着她。
无妨,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她费力地笑笑。
有什么两样呢?穿越一事本就是偶然的,在此处活了十多年,本不抱能够回去的希望。可是,一经齐沐白验证此事,她仍然觉得难过。
人在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总能抱有一丝希望,哪怕渺茫。
她就指着这一线希望活着了,可如今
晚间,清漪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齐沐白说的话。
他说:何不接受命运安排。
这个世道,名节快能压死人,生个孩子都容易死掉。她住侯府,依靠容辞和皇后娘娘,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或许真算不上多惨。
固然,她过得不好,却有自己的缘故。不能离开容辞,于是一味消极,混日子混了两年,不去解决任何问题,任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
清漪将回家当做一种奢求,奢望奇迹降临,就能不再面对眼前这一堆烂摊子。
假如她注定不能回家,不能离开容辞,是不是该学着接受
揽镜自照,镜中女子五官Jing致,面容柔美,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她今年不过十七岁。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清漪低低地念道,我不能浑浑噩噩到死。
她只有这一次的生命,无论是姑姑还是父兄,都想令她好好地活下去。
她愿意妥协一二。
清漪抚了抚鬓发,难得地叫珍珠打开了妆匣,细细地为她上妆。又去箱笼里找新做的衣裙,挑了蔷薇红的蜀锦袄子、金线绣蝴蝶穿花的粉色裙子换上,更难得用了赤金镶红宝的一整套首饰。
清漪过问了晚上的膳食,端坐着,静静等待容辞回来。
容辞见到清漪妆扮一新,Jing神面貌与前几日不同,心下生了慰藉。
她羞涩地说,想喝酒。
容辞宠溺地抚着她的鬓发,热热的吐息在她耳畔。
好,你要喝得慢些,我恐你喝不惯。
他算是摸着了一点清漪的性情。知道她心中有事,若不发泄出来,恐怕会愈加憔悴下去。
清漪确实不会饮酒。上辈子父母管得严,逢年过节才给她喝一两口红酒。这辈子活到十七岁,她甚至只吃过哄小孩子的甜酒酿。
澄清的酒ye盛在白玉酒杯里,甜甜的,却不知后劲那样足。
她当真不会喝酒,饮得太快,酒意发散不出来。
两三杯下去她就醉了,要用一只手托着下巴,避免一头栽下去。
她喃喃道:父亲说过,南边的富户在女儿出生时会酿女儿红,女儿出嫁时再挖出来
容辞喝得不多。他是少年时在军营练出来的酒量。这几年他不喜应酬,又听说有些饮酒过度的武将,三十出头就顶着将军肚,总担心自己会变成那样。
容辞比清漪年长七岁,又是个武将,比不得文官白净。唯恐过几年二人不相配,故而他十分注重保养。
闻言,他接口道:也有人卖女儿红酒的,你若想要,我使人去买。
清漪面颊绯红,连耳垂都是红的。她的眼中水波荡漾,衬着艳丽的衣裙与华丽的首饰,妩媚又纯真的风情动人至极。
她的动作都有些迟钝了。容辞赶紧把她扶着,不让她摔了。
容辞,你当真想要娶我吗?
是。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疼痛,一丝怨念。
京城的大家闺秀你尽可挑选,我不是好的选择。
我爱你,他头一次说这样的话,竟有些怯怯的,不敢看她,我只会娶你。
闻言,她没有感动,反倒毫无预兆地哭了,哭得极委屈。
她哭得抽抽搭搭的,声音断断续续,骗子当初姑姑问你,你明明就说,我的身份不够,只配只配做妾。
酒意涌上来,她哭得忘我,是小孩子那种不加克制的哭法。到后来,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甚至不省人事。
清漪的内心压抑苦闷,带了一点在娇美的小脸上,令人不禁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愁绪。
容辞将她抱到床上坐下,面对她的首饰,不知从何下手,干脆扶着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他低低地说:我不知你在那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一年,继母病得很重,清漪每日在床前侍奉汤药。
有一日,容辞前来关切,继母让清漪躲到碧纱橱中,有些话要嘱咐他。
阿辞,我自知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