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有一把很复古式转轮手枪,一次能容纳六枚子弹,是唐鹤千给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和那把手枪一同送来的,还有他在“黑洞”时收养他的“父亲”。
在唐鹤千未曾出现的时间里,阮奕对父亲所有的想象都源于他。但那些形象都模糊了,变成一具邋遢的、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被砍断四肢挖去眼睛和舌头,只能在地上匍匐的尸体。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智能系统检测到他情绪上极不稳定的波动,于是床头亮起夜灯,光芒带来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他平复下呼吸,道:“时间?”
“一点二十四分。”电子女声回答。
很遗憾,他只睡了两个小时。
阮奕打开床头柜,咬着微型手电筒,在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包装盒中找到自己要的那一板,拆开,半透明的蓝色ye体装在小玻璃瓶里,蓝宝石一般漂亮的色泽,瓶子上被人为贴上一个小标签,用黑色字迹写着“AM1669”,下面则备注了一行小字,2531.06.12。
“日期?”
“公元2531年4月12日。”
阮奕迟疑了一秒,随即找出注射器,抽出玻璃瓶里的药剂,从脖子上打了进去。随着药ye发挥作用,他无比放松地瘫软在床上,脸色绯红,不住地喘着气。
兴奋感褪去,睡意如chao水般将他吞没。
“闹钟,六点。”
“指令收到,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四小时二十一分钟,祝您好梦。”
时间,2531年4月12日,上午七点整,E六十三区,克洛伯地下拍卖行。
一台型号十分老旧太阳能出租车在破败的建筑物前停下,阮奕从车上走下来,穿着黑色风衣,长裤,黑色长发梳成马尾,没什么Jing神地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一眼这栋破旧的建筑物,回身扔给司机一枚硬币,那司机低声道谢,车开走了。
这里是伊甸园最外层的区域,和“黑洞”只隔了一道名存实亡的墙。“黑洞”里不少小头目都和这家拍卖行有交集,他们手里的“资源”被聚光灯洗刷得无比干净,再流通到伊甸园内区。
他向门卫出示身份凭证,接着稍等了一会儿,收到一枚刻着数字的贝壳,36号。
他把嘴里的糖块咔嚓咔嚓嚼碎,被硬糖包裹的酒心在口腔内爆炸,那刺激的口感让他稍微Jing神了一点。他走进电梯,按下按钮,-18层,传说中的地狱也只有这么深。
他来过三次克洛伯,第一次作为商品,第二次作为随从,这是第三次,作为客人。他对这家几乎垄断了“黑洞”大半人脉的拍卖行印象深刻,毕竟极少有人能让古典音乐听起来这么庸俗无聊。
他跟着音乐的调子哼着,电梯门开了。
“欢迎您,先生,请出示号码牌……36号,在这边,请跟我来先生。”
阮奕跟着那侍从走进一件小屋子。屋子中间有一张巨大的沙发,足以让他躺在上面,或者搂着几个听话温顺的“动物”,品尝桌子上未开的红酒,或是水果。
“如果有事需要吩咐,请摇动铃铛。”
阮奕点头。侍从问需不需要其他服务,阮奕想了想,说:“‘动物’有吗?漂亮一点的。”
那侍从暧昧地向他笑了一下,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长着兔耳、头发雪白的“动物”走进来。它赤裸着身体,脖子上扣着项圈,阮奕让它走近一点,看清上面的编号,RE3665。
“这是你的名字吗?”
它看着阮奕,显然并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阮奕两腿分着,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在地上,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摸到了某种极为坚硬的物体,那是一把枪。
接着,枪口抵上它的太阳xue。
阮奕平静地看着它:“滚出去。”
房门短暂地打开,而后紧闭,他从门内上了锁,坐在沙发上。很奇怪——他想——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沉思着,把枪口对准自己,手指仍扣在扳机上。
他回忆起被唐千鹤抵在墙上,几乎要撕碎的那一幕。接着他放下枪,疑惑地看着自己腿间勃起的性器。
电流声响起,墙面上的屏幕上显示出拍卖师的图像。阮奕终于不再思考那个过于愚蠢的问题,拍卖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