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洛斯努力眯眼看向莲花高台的方向,几团模糊流动的轮廓根本不能给他提供任何信息。周遭还是死一般的寂静,他不安地抠弄着座下蒲团,忽然,耳边传来黏腻的水声。
他的眼睛因为解毒及时,还保留了一点微弱的感光能力,能隐约看见物体模糊的灰白轮廓。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敏感不安,眼前到处都是一团团模糊的物体,分不清那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野兽,它们随时都可能暴起咬断他的脖子。
雷狮不屑冷哼,脚下步子却慢下来,换成了帕洛斯能跟上的步伐。他捏了捏握在手里的一截手腕,单薄而纤瘦,腕骨抵着柔软的掌心,甚至有点膈手。
九层高塔开有六门,此刻悉数敞开,雪域高原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帕洛斯很快明白过来这里不仅有很多人,还是一个与外界相通的开阔地带。
这个声音是……帕洛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倾身向前想要仔细辨认。但很快,连续不断的肉体撞击声,男人低沉的闷哼,女孩克制不住的啜泣接连传到耳中,打破了他仅存的一丝侥幸幻想。
小瞎子真会讨好人。
突如其来的动作引来了帕洛斯茫然的神情,雷狮轻啧了一声,帕洛斯立刻耗子见了猫似地低下头去,再不敢对雷狮的动作有什么反应。雷狮瞧着他的头顶,手上又捏了捏,果然还是觉得太瘦,可以再多长点肉。
他向雷狮的方向伸出手,牙齿打着颤,讨好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雷狮克增——”
没了侍女的引导,帕洛斯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只能凭着周遭无处不在的呼吸声判断他到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
这就是雷狮给他的下马威吗?还真是够狠啊。
帕洛斯一时没跟上雷狮的脑回路,表情更迷茫了。雷狮照旧没回答他,不过这次,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九层高塔门前。
女孩痛苦的呻吟还在不断传来,帕洛斯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虽然因为样貌不受宠爱,可也没被虐待过,正正经经在儒学大师的教导下长大。就算见惯了阴私,但那些东西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被放到台面上来过?
“以后送去的牛羊肉也必须吃完。”
他想起昨晚雷狮来找他时说,邀他参加明妃加持仪式。
帕洛斯茫然无措地向身后看去:“雷狮……克增,我想还是让我带上我的侍女……”
明妃,居然是这个意思。
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吗?
那么雷狮呢?雷狮非逼着他来参加这种仪式,又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帕洛斯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雷狮捏住他手腕的力道逐渐加重,是很明显的警告意味。他贯会审时度势,忙露出笑容,另一只手也搭上雷狮的手臂:“有劳了。”
帕洛斯的掌心快被指甲掐出血来。恍惚间,他又想起了三年前。那时他还没有被毒瞎,每逢国宴,他都要和一众皇子一起做背景板。那年吐蕃正逢雷狮出使,进献的舞女身姿妖娆,玉手纤纤。
帕洛斯盘坐在蒲团上,脊背紧紧绷直,神经质地剥着自己的指甲。
帕洛斯被洪钟般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他紧张地抬头,失去视觉后越发敏感的听力捕捉到了一个女孩幼嫩的行礼声。
若他还能看见,他就会见到一个身量小小的幼女身着与她年龄并不相符的艳丽服饰,被年迈佝偻的上师搂进莲花高台层层垂下的纱幔之中。
失明的人总是更喜欢在能带来安全感的狭小空间,空旷的屋子和陌生的人群会让他们坐立难安。若是长年失明者,或许能快速适应这样的环境。可帕洛斯距离被毒瞎仅仅过去了几个月,他尚未学会与黑暗和解,几乎是雷狮松开了他手的瞬间,他就克制不住地全身轻颤起来。
在深宫见惯阴私密情的他,只要见到上师浑浊不堪的眼球,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可惜,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他只能凭着声音漫无目的地猜测:达瓦寺还收女弟子吗?
众侍女,上前紧握住帕洛斯掩在绯红长袖下的手腕,拽着他往达瓦寺里走去。帕洛斯被他拽得脚下踉跄难行,跌跌撞撞不停磕到雷狮身上。很快他整齐束在脑后的银发就从头冠下散乱滑落,一缕缕腻在额际颈边,乱蓬蓬地随着风飘摇,活像只炸了猫的猫儿。
“啪”地一声清响,雷狮打掉他伸来的手:“噤声!”
手背传来细微的刺痛,帕洛斯把手缩回去,低下头,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怨毒。
“啊,什么?”
他觉
“仪式开始!”
百十名僧人围绕中间的莲花高台盘坐,排列成盛开莲花的形状。最靠近莲花高台的一圈蒲团中有两个明显的空位,雷狮进了门,随意扫视一圈肃静无声的僧人们,也不多言,径直拉着帕洛斯坐到那两个空位上。
身上骤然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雷狮低头,正好将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手臂上的帕洛斯尽收眼底。他很乖巧地仰起脸,没有焦距的暗金瞳仁里只倒映出雷狮一个人的影子,笑得真诚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