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的两颊微微向下凹进去,眼眶发黑,往日年轻活力的面庞不再,显得十分憔悴。
“夫人请回吧,王上说了今日不见客。”门口的太监说。
“请王上饶长安君一命。”
她一直趴在门口,不停地拍打寝宫的金钉黑漆的大门,呼唤着王上,眼泪从憔悴的眼眶掉出。天色向晚,片片鹅毛雪花飘下,逐渐变大,几乎要将将她埋葬在雪中。韩斐于心不忍,正想替她撑起伞,扶苏却抢先一步走了上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大伞,靠在她身边,替她遮住了全部的风雪。
许久那门才打开,他们首先见到四五个宦官向两侧散去,然后才是赵政的脸。冷漠、凉薄、无情,这本该就是他应有的模样,全数表露在脸上,代替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的嘴角略微下垂,神情冰冷道:“王弟长安君之罪,你不必过问。王后之位,寡人还是会给你。大秦国母,像现在这样不体面,成何体统?”
华天的眼泪滑至腮边,却厉声指责他道:“所谓‘郑伯克段于鄢’,王上也是如此,故意怂恿王弟谋反,扫除异己……”
“是他先背叛了哥哥。”
“不,”华天摇了摇头,目光却愈加决绝无惧,她忽然笑了,讥笑着说,“王上总觉得天下人都有负于你,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让寡人很失望。”
赵政淡淡地说罢,转过身回过了寝宫。宫门再次关闭,华天面色苍白,弓着背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缩在厚重衣裙中,唯有凸起的腹部格外扎眼。她捂着肚子,脸庞拧成了一团,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夫人,你是否要生产了?”韩斐拿出一块手帕,替她擦了擦汗,十分担心地问。
华天看上去因为疼痛陷入了癫狂,一直在喊着:“长安君、成蟜他活不了了……我错了……”
尽管这只是梦,但华天的痛苦却无比真实。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扶苏望着她的痛苦,眼泪也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这幅景象提醒着他,是母亲承担着巨大的苦痛,才有了他作为新生命的诞生。
宦官将华天接到另一处宫殿中,在产房中,她生下了长公子。产房的接生妇和太医来来往往,随大风传出一阵阵血腥味。等众人都离开了,扶苏悄悄才走进去,敖娇儿本来也想跟进去,被韩斐一把拦在外面。
“这件事,我们不要管,相信他。”韩斐说。
华天已经醒了,孩子被人抱走,只剩她一个人呆呆坐在床上,显得万分凄苦。她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便下意识抬起头,看到是扶苏来了,反而松开了眉头。
“是你啊,韩非先生的小徒弟。”
“休息一会吧。”
“不用,以前长安君常常带我出去骑马,教我击剑,所以我身体很好。”说到长安君,她似乎又陷入了悲伤中,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把剑。
扶苏给她盖了盖被子,“不管如何,夫人刚生产得多休息,在下先退下了。”
“你叫扶苏是吧,”她忽然笑了笑,目光如母亲般温柔,“我一直都想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如果他长大后,有你这么乖巧便好了。”
扶苏眼眶一热,望着她虚弱的模样,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为什么夫人不能陪着他长大呢?父皇……不、王上他并非不能原谅你。”
“父皇?果然是你吗?”
华天听他说漏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如韩斐所说,梦境通常无逻辑的,重复着最重要的片段。她温柔地抚摸起了扶苏的脸,轻柔地替他擦拭去眼泪。
“你长得很像我,但不要像我这样。”
“母上……”
扶苏跪地,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感受着华天的手指在他发丝中来去。
“做个善良的好人,还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之后她起身披上一件殷红的裘衣,没有任何犹豫,拿起了那柄剑。
韩斐和敖娇儿等在外面,突然看到华天出来,扶苏却在门内的床边哭泣,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失去了母亲,母亲也离开了他。
“母亲也活不了了,她失去了曾经爱过的人。”扶苏哽咽道,泪眼朦胧中看到韩斐两人,“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改变这一切吗?”
韩斐心里沉重,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就算你改变了什么,也于事无补。”
可是敖娇儿却不同意韩斐的话,反驳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手去改变吧,至少在梦里,夫人不会死。”
不仅扶苏,连韩斐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扶苏擦去眼泪,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
说罢,他们也立刻朝着秦王寝宫奔去。外面雪已经很深了,他们远远望见华天在赵政面前拨出长剑,剑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宝剑的显形,剑身上有一道奇怪的红色纹路,贯穿始终。
“母上,不要!”扶苏大喊道,由于焦急和恐惧,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