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敖娇儿还是没有叫赵政爸爸,而是叫所有人为哥哥,被赵政提前送回了家。
又过了两日,他们也踏上了返程的道路。赵政坐在大巴最后一排的角落,耳朵上戴着耳机,乡路很难走,他在大巴的摇摇晃晃中,疲惫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到家了,他的眼前浮现出韩斐担忧的脸,韩斐唤醒了他。
“该下车了,你最近总是打瞌睡,是不是因为救了娇儿消耗过多?”
“也许吧。”
脖颈带着些久睡的疼痛,赵政揉着脖子走下了大巴,韩斐担心他的身体,一直跟在他身后。保安走过来替赵政搬下行李,虞重华则因为要处理学校后续的事,继续跟着大巴走了。在别墅外的花园石板路上,赵政取下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用手拢了拢额前的乱发,脸上显露出沮丧的神情。
“最近我感到很累,常常做奇怪的梦。”
“你流眼泪了。”韩斐望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内心一动,又问道:“神会做什么梦呢?”
赵政一时没有回复他,一直顺着花园小径,穿过凉亭走到了花园的海滩上。
“我梦到我刚出生的时刻,偶尔也会梦到你,还有以前的事。”他望着海平线升起的海浪,漫长时光的记忆一瞬间都浮现在了眼前。人类是从海洋诞生的,可是他的记忆远比海洋的记忆还要长久,远过沧海桑田,远过海枯石烂。他背负着整个宇宙浩如烟海的记忆,遗忘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赵政坐在了沙滩上,韩斐也坐在他身边,等着他说出心底的话。从龙女那件事过后,韩斐相信一点,他并非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赵政的手指揉捏着被海浪拍成沙粒的岩石,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梦到两千年多前,那时候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像一张白纸一样开始人间的生活。我一开始在赵国做人质,那些日子很苦,却是最快乐的时光。我有家人和朋友,可惜后来他们都变了。人的感情,就是这般脆弱善变,随时会遭到背叛。我曾有一个小时候认识的朋友……”
赵政顿了顿,在韩斐的注视下,最终没有说下去。他感到十分迷茫,头脑传来一阵疼痛,蔓延到心间,撕开了最隐秘的伤口,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在风雪之中拿着剑割开了喉咙,鲜血飚出,如同殷红的雪花飘落在咸阳宫的石板上。
“这是为什么呢?我自认从未做错过什么,可是他们都在离开我。剩下的人谄媚奉承,爱的只是权力。”
“我也曾想过只做个平凡的普通人,毕竟普通人,总是很容易满足的。”赵政将手举在胸前的高度,慢慢松开手掌,手心的沙被海风吹散,落在了地上。“人的一世生死,就如同流沙一样,从这片土地产生,最后回归到土地中。”
韩斐只说了一句话:“你看上去很失望。”
赵政扬了手中的沙后,从沙滩上起身,往别墅走去,别墅的白墙在不远处被几棵椰树围绕遮掩。韩斐继续默默跟着他,他在别墅门口的一棵榕树下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韩斐说:“后来我大概明白了,这是人性,那些只会繁衍生息的人,天生便附带肮脏人性。人的本质自私和贪婪,而我在作为人的时候,竟然天真地想向这样的人寻求爱和信任。”
“很久以前,我去秦国的目的也是如此,告诉你如何用所谓的权术势保护自己。”韩斐盯着他的眼睛,隐隐约约似乎又看到了金色的竖瞳,一如初见他时的模样,尽管已经过了很久,而烛龙再怎么变,眼中的高傲和忧郁都没变过。
一见钟情,从此再难忘怀。
烛龙轮回了三世,蓬莱小仙,同样轮回了三世。
在台阶下,韩斐缓缓地说:“但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不希望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十分惊讶,传说中的烛龙尊神,虽然无上高傲美丽,内心其实如同孩子一样,纯真又固执,还带有掩盖不住的一丝任性。”
“我的本性很愚钝,一向都是盘古照顾我。被人奉为神明的我们,掌握巨大的力量,但是在勾心斗角上,其实不比人聪明多少。”
“盘古,是对你最重要的人吗?”韩斐突然问。
赵政正要回答,韩斐却如同心虚般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自问自答道:“这个问题很蠢,我知道答案,你不用回答我。”
赵政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秦陵地宫修复的项目,请老师尽快帮我一把,提上日程吧。”
进门前,赵政最后问他:“你真的不怨恨我曾经杀了你吗?”
“我从未恨过你,我也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韩斐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令赵政大感意外。龙族,被人称为冷血动物,所以当他冰冷的肌肤被韩斐触碰时,他感到人的手如同火一般炽热。赵政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是却如上次在海上一样,被他紧紧握住。
“我希望你能放下一切,重新变成以前的样子。请你答应我,等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后,就回到你本来的地方,不要再管人间的事,自由自在地生活。”韩斐说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