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夜晚的市中心公园,中央的地标是虚幻的灯光投影,莫名有种赛博朋克味。
作为仍然服役中却早就已停产的初号机型号,军装制服的仿生人脸上是热情的笑容,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有力。伍六一最後走到一个正在弯腰坐下来,低头把手肘抵在大腿上的沧桑男人面前。
「晚上好,长官,现在是八时二十六分。」
「初次见面,我是伍六一,目前我的身份是作为您的辅导员。因为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向军方的心理医生例行报道,所以我被派出来寻找您的下落。」
穿着便服的贺诚他在这段期间的社交能力缺乏,仍然一直对外界没有反应。无论别人在对他说甚麽,他也彷佛听不见。他这个男人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像死了一样。但是伍六一彷佛同样看不见气氛般,他只是继续叙述着他过来的目的。「距离长官您第二次申请退役,已经过了七十五小时零十分二十四秒。上面已正式拒绝了您的退役要求,目前只是给您安排无限期休假。」
「在这一个月以来,无论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还是专门为了这用途设计的仿生人也好,他们也无法令您的Jing神状态好转。」
「我们无法理解您这次的态度与之前不一样,因此无法提出有效的治疗方案。」
「在服役的这二十年间,您曾经见证过自己的战友、上级、下属甚至爱人的死亡......但你仍然选择继续负重而行下去,用清醒坚定的意志犹如奇蹟地完成各种高难度的任务。您成为了人类联邦的希望,而我们也需要你振作起来。也许对方的殉职只是压垮您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在经过他们的分析之後,他们认为也许......您对您徒弟的感情不太对。」
虽然人类联邦这个时代已经渐渐性开放,同性伴侣也不是甚麽少见的事。但是贺诚一直是那种观念比较传统又喜欢硬撑的男人,他对於对方的定义也确实只是徒弟而已。但正正就是这种错位,反而才令他现在的表现显得有些莫名的不对劲。「经过军方委员会上面的考虑,他们决定派我作为最後的治疗手段。」
伍六一他只是顿了一下,仍然笑容热情地道:
「我建议长官您把我当成他。」
伍六一他是虽然已经停产,但仍然服役的初代军用型号,而他的原型就是贺诚的徒弟。一个曾经震惊过人类联邦的天才少将,被贺诚视为他一生之中最自豪的徒弟。
他们研究院认为伍六一也许对贺诚能起到一些效果,重新唤起对方的求生意志。
但并不是因为伍六一他很体贴,而是因为伍六一很容易挑起别人的愤怒——无论是他完美得像教科书标准般的礼仪,还是他那双像在看死人的眼睛。虽然拥有热情笑容,但他这个仿生人的内心没有感情,他能完美地完成所有上级所交待给他的任务。哪怕拥有同样的外貌,但他的内在跟真正热情开朗的原主还是完全不同的。
研究院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贺诚把对徒弟的感情移情到伍六一身上的打算,而是想要让贺诚通过这种向伍六一发泄愤怒的方式,重新唤起他属於人类的感情和意志。
因为贺诚他现在看上去已经像在求死。
伍六一从一开始就是被推出来的工具人,他的所有举动也只是为了刺激惹怒贺诚,作为对方宣泄痛苦愤怒的发泄对象。
贺诚他闻言终於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伍六一的眼睛,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般。但这个男人的神情彷佛疲惫得连愤怒也无法生出,他的双眼空洞得有如燃烧过後的灰烬,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他最後只是低头有些痛苦地缓缓闭上眼睛。
他以前曾经看过研究院怎样邀请他徒弟参与仿生人的研发。属於那个小子的嗓音,在对方一遍又一遍地用不同的语气念着台词後,它的每个音节被机器录音下来和反覆调整。最後它才能像人声般自然流畅,就像对方现在就真的在对他说话。他记得那个家伙在录音时是笑着的。对方年轻而且充满理想主义的浪漫,他徒弟当时只是对於即将拥有一个以自己为原型的仿生人感到新奇。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而你永远也不可能代替他。」
良久,贺诚他才皱着眉头用手捂住脸,才用沙哑的声音冷静地道:「你知道吗? 那个小子一直在期待你的出生,把你视为一种新形式的生命,他不会希望你说出这样的话。」
「而他的人生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代替他延续下去,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也许我早就已经死了很多年,是他当年选择再次唤醒了我。现在我有些无法......我是说,我甚至有些忘记自己在遇到他之前究竟是怎样活下去。」
「当时的我一定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家伙吧,身边的所有人都死掉。回来之後不理会身边任何人的示好,亦无法跟任何人自然地交谈,我每天只是沉默地完成任务——叛逆而锋芒毕露,虽然所有人都完全认可我的能力,但没有人会选择跟我当队友。哪怕是身为一个教官,我也是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