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忆闭上眼,深呼吸两下,睁眼定定望着鹤明焰,道:“捉妖师究竟是人,还是妖?”
鹤明焰将茶碗轻置于桌上,道:“人。”
从忆心里顿时松快不少,呼出一口气,又不放心道:“师尊为何如此肯定?”
鹤明焰轻叹一声,道:“从忆,你猜猜,妖族是如何发现幻海会坍塌的?”
从忆皱皱眉,强笑道:“这也太难猜了。”
鹤明焰站起身,背对着从忆,望着厅外的小院,道:“幻海初成之日,天道曾留下箴言:唯有既为人,又为妖者,亲入幻海,则幻海禁锢可解,妖族可重获自由。在那些不甘心战败的妖族看来,这捉妖师,正好就‘既为人,又为妖’。因此……”鹤明焰的声音有些发涩。
从忆接过话道:“那些战败的妖族,可是捕捉了捉妖师,投进了幻海?”
鹤明焰点点头,道:“是。他们用了各种方式……欺瞒,哄骗,拷打,整整一代的捉妖师,就这样被绑在一起,丢入幻海。可幻海的禁锢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当场剧烈坍缩,不少妖族的妖力顿时就被抽干。混乱之中,有大妖誓要与天道最后一搏,主动跳入幻海——幻海的妖力竟又逐渐恢复了。”
鹤明焰转过身来,继续道:“自那之后,那帮妖族又偷偷摸摸做了无数尝试,终于发现,如果是人进入幻海,幻海一定会坍缩,唯一的破解方法,乃是将更强的妖力灌入幻海。而如果给幻海灌入过于强大的妖力,幻海就会向外崩坏,除非此时有人落入幻海。所以,捉妖师虽然身负妖力,却并不是被幻海认可的’妖’,仍然是人。”
从忆唏嘘道:“竟还有这样的往事……师尊,听上去,这世上曾经同时出现过很多捉妖师?”
鹤明焰点点头,道:“对。可是自那次被妖族迫害后,一代人里就只会出现一名捉妖师了。也是从那次之后,妖族有了新的王。这位妖王,坚信妖族的衰落乃是天道的惩罚。妖族必须放弃滥杀,学会与人类共处,方才有可能找到解除幻海禁锢的方法。这位妖王,日夜守护幻海,维系着幻海妖力的平衡。也正是这位妖王,严禁妖族再捕杀捉妖师。”
从忆不解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捉妖师只是人类,即使进入幻海,也只会让幻海坍塌,那为何妖族还要捕杀捉妖师?”
鹤明焰迟疑了下,道:“因为……对妖族而言,捉妖师……很香。捉妖师的血rou,对妖犹如无上佳肴,甚至有传言说,吃了捉妖师的血rou,就能妖力大涨,甚至可以成为不受幻海禁锢的上古大妖。”
从忆“啊”了一声,想起水獭妖最开始对着自己流口水的眼馋模样,不由打了个寒战。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细细小小的声音道:“鹤先生,鹤先生!”
从忆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孩子,不知何时溜了进来。
见着这孩子,鹤明焰温和的问道:“小南,有什么着急的事吗?我和这位哥哥还有些话要说。”
这被唤作小南的孩子,吸溜了下鼻子,竟支棱着两手,直接就要扑到鹤先生身上求抱抱。从忆哪里能容得下别人在他面前搂抱鹤先生,身形一晃,稳稳挡在了鹤先生面前。
鹤明焰又好气又好笑道:“从忆!”
从忆忙道:“师尊,我是看这孩子手上全是泥巴,怕弄脏你这白衣——对了,师尊,你穿白的也好看。”
那孩子气哼哼道:“我手上才没有泥巴呢!我来之前特地洗过手了!”
鹤明焰绕开从忆,蹲下来道:“小南,为何要来找我?”
这孩子嘿嘿笑道:“鹤先生!我娘亲刚生了个妹妹!我有妹妹了!我爹听说鹤先生回来了,嘱我立刻要来告诉你!刚在路上,遇到沈先生和另一位大哥哥,原本不让我进来,听说是这件事,就放我进来了!”
觉得自己特占理的小南,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脯。
鹤明焰露出一个浅笑,回身对从忆道:“这确实是大事。从忆,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两人跟着小南到了一处院落后,这孩子并没有领着他们去厅堂或者厢房,反而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后院的马厩。
这马厩收拾的格外干净,连地上铺的干草,都是仔细晒过的,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干草上,静静卧着一匹白马,似是睡着了。白马身边,半跪着一布衣男子,一手抱着个襁褓,另一手正在细心的为白马梳理鬃毛。
小南踮脚挪到男子身旁,小声道:“爹爹,鹤先生来了!”
男子站起身,抱着襁褓冲鹤明焰大步走来,满脸都是喜悦和满足的光。
鹤明焰略一拱手,接过那襁褓,称赞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从忆探头望了望,襁褓中是名酣睡的婴儿,皱皱巴巴的,并不怎么漂亮。
那男子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内子生产后,太过疲劳,恢复了原形,正在休息。我们换一处说话?”
从忆这才明白,那白马,就是产妇。他又仔细看了下,发现那白马的尾巴并不蓬松,反而形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