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它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和重力抗衡。可我眼前代表自由的所有景象都是静止的,这里包含的人、事、物都跟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或许也跟楚悉十几年前离开家的时候一模一样,唯一证明时间没停下脚步的只有被铲除的烟囱。
楚悉的那个朋友也是这幅静止画面中的一笔。我参与到其中的几天里,每一天都能看到他蹲在麻将室前面抽烟。脑袋还是挡住“长顺棋牌室”的“室”字,抽完一根烟塞到人字拖下碾灭,再抽下一根。这么重复四五次后,总会有一声指向他的呼喊从路深处传来,然后他喊回去,拍拍屁股,站起来,身体挡住棋牌室全部的招牌,转身离开,再让完整的五个红字露出来。裤脚每天都有新的黄土随着他的步伐撒落。
有一天下午他的第二支烟抽了没有一半就被扔到地上,然后他向我走过来,离我还有两三米远时停下脚步,眯着眼问我,楚悉没来?我仰头看向他,摇头说没有。他舔了舔嘴唇,歪了歪嘴角,算是个笑,与此同时把第三根烟塞进嘴唇歪出的空隙里,低头点火,他的视线隔着烟雾从我的脸上扫开。
我突然听到他笑了两声,因为牙齿咬着烟,笑都笑得拖泥带水,但确实是个笑。他最想认识的就是你这种人,他突然说道。什么?我下意识反问回去。
他没再说话,我盯着他看了一阵,说,我是哪种人?用两根手指把烟从嘴里夹下来,他瞥了我一眼,说,没脑子的有钱人,容易利用而且回报率高的人。话音刚落他就扔了烟头转身离开,甚至没那个呼喊他的声音出现。
我发现楚悉和他的这位朋友都非常喜欢在社会学层面上思考问题,硬把我归为一类,再为他自己也贴上标签。我不喜欢这样,我只想把我当我自己,把他当他自己,不是属于怎样的一类人,只是自己。只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限制在我和他这两个人的维度里而已,保持住每一个具体的细节,不要进行哪怕一丁点的抽象处理。
我漫无目的地四处看,扭头看到我背后的锥形,脑袋里冒出个没什么逻辑的因果关系——楚悉走了之后烟囱消失,如果烟囱再出现的话,楚悉是不是就会回来。我愣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很可笑。我下意识跑到这里来,说不定就是受到了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自欺欺人的假设的蛊惑。
我捡了根树枝,在大烟囱周围到处挖了挖,想试试看能不能挖出楚悉说他以前埋的那张写了“我要成功”的纸条。没想到真的被我找到了,就是字看不清楚,只能读出模模糊糊的“我要”,至于要什么已经被抹去,像一道没完成的填空题似的。我把纸条对折放进口袋里,预感自己迟早会把这道题做完。
我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并不是已经满足于目前为止感受到的自由,而是因为我缺乏危机意识,光顾着潇洒离家,搞出伟大的变革,连自己的一大部分存款存在了我爸给我的卡里都没能想起来。只带了所剩不多的钱浪迹天涯,没浪几天就因为财务危机穷途末路了。
我用最后的钱买了回北京的机票,又问刘宇借了点钱,找到一处落脚点后终于真正进入了自力更生的人生阶段,体会到了工作占据生活一半以上体量的遮盖感。
于是我再没那么多Jing力去东西南北地发散思维,只留一小部分的心思安放在楚悉身上。我隔三差五从刘宇那听到(问到)楚悉的近况,知道他在我爸的公司干得还算不错,几个月前被派遣到了上海,这次派遣大概没那么单纯,但就看结果的话算是晋升,前途无量。
第27章
?没过多久我得知我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不是个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事情,至少是他们行业内部都多少知情的程度。刘宇说多半是谭鹏捣的鬼,这只是他的猜测,再具体的情况他也无从得知。
我冲他一笑,开玩笑说,那看来我得感谢他,足够让我爸破产吗?说完我有点渴,尝了口刘宇倒给我的红酒,忍不住砸了咂嘴,说,你这酒真够难喝的。他挑了挑眉,叹气道,没品味,给你喝一口我都嫌浪费。他的视线转到我脸上又转了回去,像做了个翻页的动作。破产不至于,他说,但是牺牲几个人顶包是必须的。我大概听出他话里有话,下意识盯着他。楚悉是替罪羊,刘宇说。
所以结论是,这对公司来说是个危机,但是总有办法解决。办法就是把问题具体化,让攻击对象从公司变成个人。最能体现团体集结优势的时刻总是一锅粥熬臭了要找出几颗或许对症或许不对症的老鼠屎的关头。对于可以细分的形态来说永远没有“绝境”,一个人是细分的最小单位,毕竟人拆分成胳膊、腿、脑袋就不算是生存着的了。要想喘气,人就总得进到“绝境”里,有时候是自己主动走进去,有时候是别人推的,还有时候是两种力量的共同作用。
因此站在楚悉的立场上来看,说是危机太轻了,怎么也是灾难的级别。这么久以来他放弃其他的一切而奋力攀爬的那堵墙轻而易举地塌掉了,就像那个在照片里曾经通天的烟囱。不论烟囱和墙站立还是倒塌,天总是天,一动都没动过。
他以后想在这个行当发展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这是刘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