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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瑾是知道顾温的。
初中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跟随父亲林景琰去参加祁则元的生日。生日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他喜好安静,但很多事情身为独子身不由己。年龄渐长,林景琰需要把他成功地培养成接班人,社交必不可少。即便是令人厌烦的应酬,也必须言笑晏晏,做到一个大家族独子应有的气度和本分。
生日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了。参加宴会的人不乏其他市的商贾巨富,不少人选择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第二天再启程离开。而附近的酒店又正巧是林家的产业。所以林景琰会在自家酒店住一晚再离开,林怀瑾自然也会跟随。
一个晚上的察言观色多少都会让人疲惫。尤其是只是初中生的林怀瑾。他冷着脸,对着酒店的镜子整理自己的西服。他重新把扣子一个个扣得一丝不苟,把西装任何一丝人流交错导致的痕迹抚平得一干二净,才皱着眉走出洗手间。
火气很大,但周身气场却像是万年冰窟。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林怀瑾也能无奈地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回停车场需要路过祁家的花园。祁家的花园很大,绿植遍布,花草盈香。他走过去,却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只看到垂着长长紫藤的花架下,乖巧地坐着一个短头发女孩。她穿着针织衫和牛仔裤,和整个宴会的氛围格格不入,正坐在那儿的长椅上,捧着一本书,低头背着英语单词。
入秋了,没有夏日聒噪的虫鸣,但仍有淡淡的虫语。一丝丝细微的声音和摇曳的树叶交织在一起,无端地在寂静的秋夜中渲染出动人的氛围。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露出了刚刚被短发遮住的白皙脸庞。几缕发丝因为汗水黏在了脸上,眨巴着的眼睛透着疑问地看向了林怀瑾。
“那边,那边是停车场。”她以为林怀瑾是因为找不到停车场才在这里驻足,赶紧把书一合站起来,遥遥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啊,要中考了,我的英语不太行,要抓紧时间看书。”见林怀瑾不说话,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里面太吵啦,他们要闹好久,我没办法在房间里看书。花园里安静一点,就出来啦。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
林怀瑾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觉得心中的火气突然烟消云散了,嘴角抿了抿,有些上扬。
在之后,林怀瑾没有再见过顾温。
直到高中开学。他在班上见到了她。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常常低着头看书,又或者微微抬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罢了。只是正巧,她租住的公寓和他的公寓正好在一个小区。但是即便同是一个小区,两个人碰巧遇见的概率也不大。
后来,林怀瑾知道了她叫顾温,知道了她在祁家的境况,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了解了她。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罢了。他告诉自己。
直到高二文理分科,他去了理科,和她分道扬镳。开始便没有熟悉,之后更没有理由熟稔。
高一暑假结束后,林怀瑾在A2班见到了欧阳昀。是旧识,但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
直到在某次放学,学校校道旁,他看到欧阳昀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看了一眼校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群中有人突然停了下来。静止的人在流动的人群中显得颇为显眼。林怀瑾望了过去,看到是顾温。
顾温从口袋掏出了手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转身低着头快步地走。
欧阳昀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随即把手机插回口袋里,然后朝着顾温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动的速度快于大脑思考的速度。当林怀瑾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了上去。来不及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眉头却已经先皱起来。
林怀瑾跟着他们走上了科学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慢慢握紧。他看到他们走进了物理实验室,然后关上了门。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不要……摄像头……”
“最近物理实验室摄像头维修,不会有事。”
“我……不……”
然后是身体撞上试验台的声音。
“呃!别扯!……”是顾温压低了的痛呼。
然后渐渐的,是压抑着的呻吟声,是肉体的碰撞声与啧啧的水声。
林怀瑾听着,然后微不可查地冷笑。
他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失落?失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了上来。
他冷静得可怕,一步一步走下楼,仍然如清冷的修竹一般。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他仍然是优秀地、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所到之处总会投来或仰慕或敬佩的目光。生活没有受到一丝丝影响。
但梦中兜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