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了飞船,顾浣柔朝向那座风格略微有点迥异于现在,但是却依旧透露着古典高贵气息的两层建筑走去。星舰上面没有风雨的腐蚀,建筑一经落地就永远如新,除了款式有些跟不上时代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像在用自己亘古的崭新来嘲笑着飞速变迁的人事。
没有数过有多久没回来了。
这个地方总是散发着一种在发酵般魔幻气息,它是地标意义上的家,偶尔也会引起乡愁般的情绪。
但这种遥远的呼唤只来自于久远时间深处,细如游丝的乡愁终究敌不过她对的这里的战栗、抵触和青春时代疯狂想要逃离的心绪。
顾金总是叫她回来吃饭,而顾浣柔则总是能推就推。
进门的时候顾金正在把冰箱里的冷冻披萨拿出来准备加热。
看到浣柔,他眼睛一亮。
但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奇的样子,似乎是怕太过惊奇就会把好不容易来访的顾浣柔给吓走。
披萨刀从绵软的饼面上滚过。
你每天就吃这些?
没什么不好的。
飞叔呢?飞叔是跟了他们家几十年的一个管家,顾浣柔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他钱也赚够了,我就让他退休了不管是谁来过问生活,都让顾金厌恶,别总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
这么大了还是一个人能好吗?
你这么大了还是一个人不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吗。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上次的给你安排的赫公子怎么样。
和你之前安排的所有人一样烂。
顾金的拳头上的青筋瞬间爆了起来,他花费了很大力气,强行控制自己松懈下来。
你要赶紧成家了。
然而顾浣柔早已对这种疾言厉色见怪不怪。
如果你担心的你的位置后继无人,就应该好好培养你的几个心爱的下属,而不是来叨扰我的生活。
你有这方面的能力。
顾浣柔简直可以脱口接出他的下一句,你是我顾金的女儿。
顾浣柔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冷笑,眼神依旧冷冷的,身体内部对这种言辞产生条件发射式的反胃。
抓得太紧的东西只会逃得更快。
轰得一声,顾金身后的椅子因为起身的反作用力被推倒,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攥住浣柔的衣领,脚尖被迫离地,顾浣柔被强壮的父亲轻易扯至离地。
顾金的神经果然被刺激到了,妻子的笑靥像个幽灵再度于心头浮现。
顾金身上的肌rou紧绷得像铁块,粗粝的皮肤释放着骇人的野蛮,眼角就要裂开,粗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在咫尺之间,告知着马上就要耗尽的耐心量。
顾浣柔的被勒得脸色失了血,平素就白皙的皮肤变成惨白,但却仍旧狠狠抬着下巴。
两双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紧紧咬视着,顾金的太阳xue突突跳动,像是一个倒计时。
已做好要挨拳脚的准备,对她来说只是循环一个熟悉噩梦的以往剧情罢了。
然而这次顾金的咬肌却松动了,慢慢将她放了下来,抛回了椅子上,肩膀撞到椅背发出一声闷响
这倒是让顾浣柔有点意外。
我总是要老的。
他掏出外套内兜里的药罐,往手心里倒了两粒,然后仰头吞下。
然后把一块披萨盛放进女儿面前的空碟里。
顾浣柔此刻才注意到那些自己不在的时候流失的细节,硬汉顾金的脸廓上又多了几道斑驳的皱纹,皮肤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实,板刷一样齐齐树立的头发丛中冒出很多的顽劣白刺。
没有想到一个人进入中老年,逐年也还会产生这么多变化。
唯一没变的就是时刻易燃易爆炸的烂脾气。
母亲走后,无处宣泄的愤怒成了三餐,不幸的是,他们俩都以此为食。如果有一天连这愤怒都没了,她无法想象。
顾浣柔把碟子推回给顾金,一言不发走上了楼梯。
顾金的暴烈让她受不了,顾金的苍老更让她受不了。
看着女儿纤弱的背影,顾金知道自己又毁了一顿晚餐,虽然这顿饭本来就烂到家了。
他扔下刀叉,抓起披萨就往自己的嘴里胡塞。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舰长在自己家还不能做个疯子吗?
顾浣柔躺在自己的房间,也不点灯,黑暗之中看着天花板。
她和父亲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它既不是一个人的生日,也不是一个人的忌日,只是一个人离开的日子,甚至没有一个名义去纪念。
每年在这个时候,她和顾金总是控制不住会大吵一架。
忽然她想,从变态一点的角度看,这会不会也是互相慰藉的一种。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在抗争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