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预感
这个冬天来得莫名地早,不过十一月初,就好多日没有见到阳光,秋风吹过也像是刀片轻触肌肤。廖逍从郊外风景优美的疗养院里住回了泊都。
“你看着气色好多了。”祝笛澜还是有些欣慰。
“是,我现在反而是负离子空气吸太多,真感觉自己老了,”廖逍对她温柔地笑,“还是回都市、回学校感受些生活气息得好。”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种人生最后的时光怎么过都好。所以我只需要随心所欲,倒觉得轻松多了。”廖逍用轻松的玩笑语气说。
倒是原本微笑着的祝笛澜一愣,笑不出来了。
廖逍翻翻他桌上的课件,“你别跟那哥俩一样给我这种神色。我和你认识不久,有缘分做你的导师——我还想撑一撑,好带你到博士毕业。你也要让我觉得舒服些,多笑笑,多讲讲笑话。你和他们不同,你对我没有负担,不要在意我生病的事。”
祝笛澜扯扯嘴角,努力带出一丝笑容,“好。”
“最近课业的压力大吗?”
“还可以。”
“你有读书和做研究的天份,我想带你到博士毕业然后留校当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祝笛澜惊讶,“你都为我打算好了?”
“嗯,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还是要看你自己选。你也可以去医院里工作。”
“我没想好。我连读不读博士都没想好。”
“一个教授一生带的博士生都是有限的,我希望你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如果你不想继续读,我就环游世界去了。”廖逍开心地笑。
“谢谢,”她转而似又想起什么似的,“能问问你,为什么你不再带杨颜君了呢?”
“她很想读到博士并留校,她的天份和努力无可挑剔,但我有自己的考量。”
廖逍完全不回避的态度倒是让祝笛澜有些意外,她没有再追问。
“顾宸那边,我同他说清楚了,很多事完全不需要你去出面,所以大部分时候你还是把重心放在课业上。”
“好。”
廖逍的话真是她过去几个月里唯一看见的阳光。
“明天在文泉山庄有个小型慈善晚宴,你陪我去吧。”
“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以前是不感兴趣,现在特别想有些美酒飨宴。我去热闹热闹,你也去散散心。”
廖逍依旧拄着他不离身的狮头手杖,祝笛澜的手好似挽在他的臂弯里,实际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她敏感地感受到即使廖逍再神采奕奕,他的身体还是在快速地病化和衰老。
不过廖逍心情不错,与几个熟人打完招呼以后他便不再社交,而是带祝笛澜坐到他们的桌边,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前菜主菜与甜点的卡片,边看边与她聊起美食来。
祝笛澜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她与廖逍几乎没聊过课业和工作以外的话题。这次廖逍回来以后一反常态,经常与她开开玩笑,就着桌上的食物与她天南地北地聊着。
她心里涌起一股被保护的温暖。
神奇的是,她虽然一直以来都讨厌凌顾宸叫她做的事,可她对廖逍从来没有抵触的感觉。
大概是在凌顾宸的压力下,廖逍更像是一片有力的防护罩。她很信任廖逍,廖逍对她一贯的保护和今晚这份关怀让她开始懂得凌顾宸形容廖逍“对我是父亲一样的人物”是什么感觉了。
祝笛澜从小没有感受过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温馨,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源自内心的呵护和喜爱,这使得今晚看着侃侃而谈的廖逍的她情绪复杂起来。
一方面她很感动,一方面也非常担忧。恐怕廖逍的病情比他自己叙述的要严重。
今晚的廖逍在稳重之外多了一份活泼,他再怎么喜好安静,在疗养院里对着好山好水的日子还是让他觉得闷,竟觉得眼前这金碧辉煌的虚荣可爱起来。
他同祝笛澜聊着美食与美酒,祝笛澜笑得很开心。廖逍忽然觉得自己小孩子气起来,拿出手机开始让祝笛澜给她装各种年轻人用的APP,拍照玩。
这场慈善晚宴的规格虽小,主办方却请到了相当多的演艺人士和社会名流,负责电视转播的工作人员在场边拉着线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光彩照人的明星们立在镜头前端庄地微笑。
晚宴上的人经常会走来走去,频繁地社交,因此祝笛澜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时,她并没有去留意,依旧带着大大的笑容听廖逍叙述他二十多年前在瑞士的一次晚宴上遇到的趣事。
她这样开心的笑容,凌顾宸只在她与白明的合照上看到过,她与覃沁、与韩秋肃在一起时应该也是笑得这么大方,可惜只要每次自己一出现,就会破坏这份美丽。
凌顾宸看着她,忽然觉得心有不忍。他顿了良久,才开口同廖逍打招呼,“难得看你Jing神这么好。”
廖逍看向他,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静养得实在太久了。你怎么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