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在某个周末清晨突然郑重地宣布今日是她的生日,梁牧丁抖了抖眉毛,易三嗤笑一声,只有展渡白挠挠头,又是惊讶又是满脸难色:姐姐,你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我都没准备礼物。
礼物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想吃生日蛋糕了。江野绷着脸严肃地说。两个大男人不说话,各干各的,只有傻乎乎的小狼被姐姐耍得团团转。
啊?生日蛋糕?那我去买!大男孩刚刚刷完牙,急忙忙地套外套和大衣,又被江野一胳膊拦下来。
买生日蛋糕多没意思啊,我自己做一个好了。她对小孩儿露出灿烂的笑容。
于是四个人稀里糊涂地踏着冬日清晨的寒风赶了个早市为江野购买制作材料,除了江野和展渡白,剩下两人脸上都少有地带着怨气:大冬天的周末清早,忙里偷闲的好时光,怎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抱着女人温存一番呢,非买什么劳什子蛋糕材料。
今天真是你生日啊?雇佣兵和女人在拥挤的货架旁挑面粉,梁牧丁和展渡白走远了,易三垂头问。
当然不是了。江野蹲下身好好打量一排排面粉袋子,语气欢快,我只是想尝尝看自己做的生日蛋糕了。
我可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蛋糕呢!她的字句蹦跳,抱着袋子仰起脸来冲易三笑。
男人也忍不住回以微笑,和她一道蹲下来:你以前可从不会对这种事儿感兴趣。
江野挑挑拣拣,终于拎出她心仪的目标,满意歪歪头:以前是以前嘛。我现在还对烹饪很有兴趣呢。她皱皱眉摇摇头,扭脸看他,我是不是早衰了?果然从事教育事业就会被小孩儿折磨得提早步入更年期吗?
易三大笑起来,掌覆上她柔软的发顶揉乱:你没有,你离早衰还远了三百年呢。
他们中午在外草草吃了些点心当午餐,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江野路上又突发奇想,入冬以来还没吃上一顿火锅,于是他们又只好添置了更多的食材,准备晚上吃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向要午休的江野一反常态没有倒床就睡,撂下购物袋便兴致勃勃地冲进了厨房,展渡白热乎乎地也想跟进去,被江野赶出了门。
你别给我帮倒忙,让我自己来。她就差拍着胸脯。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哎!怎么能让寿星做事儿呢!小狼急吼吼地往厨房探脑袋,被砰声关上的厨房门碰了满鼻子灰。
我早忘了生日是哪天了!里头一声脆答让展渡白彻底懵神,呆呆面对厨房门半天反应不过来,看了一会儿的梁牧丁哼笑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杨鹤也许说的是对的,江野远比先前有了人情味儿,就看她穿着围裙撸起袖子搅打nai油的认真劲儿,谁能想到一年前她还在满世界乱跑,唱歌喝酒调情做爱义无反顾地发疯,和烟火气儿半点不沾边,又疯又野恨不得喝得烂醉再用猎枪把自己射个对穿。
老头儿!她喊易三,却是梁牧丁进了厨房。人生第一回同糕点搏斗的江野顾不上擦脸上的面粉收拾狼狈相,头也没回得招招手让来人凑近些。
呀,怎么是你?易三呢?她没想到是梁牧丁,讶异一声却也来不及多问,我忘记煲火锅的汤底了,你会弄吗?这蛋糕可有点儿难弄
他接了电话就出去了,超市里有事儿吧估计。梁牧丁没说会不会,直接挽起了袖口便上手处理食材。
哎,好吧,啊,你真的没问题吗?江野短暂地停了手上的活计,有点担忧地看梁指把他骨节分明的漂亮指掌浸去冷水里,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哟。
梁牧丁看她一眼:你的nai油要打到猴年马月去?
江野赶忙埋下头去,家里没有自动打发器可真是她漏算的,手动打发鲜nai油着实让她费劲。一时室内只有搅拌器磕着盆沿的脆响,和水流的哗啦啦声。
你觉得,我变了吗?江野冷不丁地开口,梁牧丁却也好像并不很惊讶。
变了,也好像没变。梁牧丁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野抿着嘴,安静了一会儿,慢吞吞接着说:易三说的
那你觉得你变了吗?梁牧丁打断她,边随手拿起一个胖乎乎的白萝卜。
江野用搅拌器轻轻挑起一线nai油,是她想要的完美的形状,这让她感受到了以往从未感受过的满足。
我也觉得变了,又好像没变。她抬起头和梁牧丁对视,忍不住笑起来。
梁牧丁的眼里也有了笑意,静静等她往下说。
我以前觉得,规律的生活,拥有一个不变的住的地方,稳定的工作等等等等都乏味得令人恐惧,安逸会蛀蚀人的大脑会让人类没有思想,让人类发不了声,一辈子都是洗澡排泄进食栀子姐是个导火索罢了我只是觉得,人们都很自私,其实彼此是无法洞悉对方的想法和情感的,哪怕你的恋人正在痛苦万分。她把最后一线绵糯的nai油倒进碗中,搅拌器轻轻落进空了的搅拌盆里,发出当啷一声响,一点儿不自由,永远落入俗套。我死都不愿活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棺材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