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末秋初,皇城白日里酷暑依旧。
姿容如月明珠晖的月公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亭子里享用梅子瓜果,身侧宫人环绕,不停为她添冰扇凉。而亭外,她的侍卫小队正分散在各个花草树丛里,满头大汗地埋头搜寻。
月公主今天突然说,要斗蛐蛐。找蛐蛐说来不难,等夜里它们吱喳叫唤,以皇侍的身手,一抓准中。可公主说了,非要白天抓,她就想玩白天抓来的蛐蛐,夜里出来那些,她瞧不上。
蛐蛐本就是昼伏夜出的东西,白日里哪那么好找。几个高大的青年头都要埋到土里了,也仍然一无所获,正午的日头,公主的命令,让他们焦头烂额。
只有一人神色从容,面对刁难人的任务,他眉头也不皱,仿佛这灼热的日光也晒不化的冰山。
月公主视线盯着那个方向,心不在焉地磕了颗瓜子,慢吞吞的咀嚼,犹如将那人的名字缠绕舌尖。
“林照”
那日放纵欢愉,她不堪重负地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那人还在,她估算自己也没昏睡多久,心下觉得稍稍挽回了点面子。
那个男人已经衣着严整,正在清理地上的痕迹。月迎看着一滩滩的水渍,羞恼的红了脸,面上却装作更是冷肃了。
她坐起来穿衣服,套上里衣才想起,她的衣服早脱在了外间,是那个男人帮她拿进来的?
男人见她动静,很快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回避。
月迎细眉一挑,很快穿好衣服,双腿踏在脚榻上,端坐。
“转过来。”
男人听命回身。
剑眉星目,衣冠齐整,刚才的放荡像是一场梦,只有公主披散的长发记得。
月迎高姿态惯了,在闺房里也硬生生作出审问的态势:“你知道我的ru名?”
她很清楚的听到,他喊她圆圆,两次。
男人唇线微动,利落跪下:“林照罪孽深重,求公主,赐死罪。”
月迎不语,紧紧盯着他。那人仍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如同月公主对他而言与一件寻常的物件无异。
乌羽般的秀眉蹙起,她冷声道:“滚。”
想到这里,月迎怒从中来。什么赐死罪,她有那么残忍,动不动就要打要杀?
白皙修长的手拾起一颗核桃,轻抛两下。功夫上她学过一些皮毛,通常情况下力道还是有一些的。对着某个方向一扔,正中那人坚实的后背。
林照回头望过来,月迎眉梢一挑,两人视线相对。
少顷,男人又转回去,继续原先的搜寻。
月迎咬牙。
无视她?
很好!
抢过宫人的扇子猛地扇几下都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火,她冷冷的吩咐道:“等日头小了,本公主要骑马。在此之前,派人去把我的马儿洗干净。就让林队长一个人去,顺便,让他把马厩也清理干净。”
宫人恭敬应下:“是。”
命令吩咐下去,侍卫们面面相觑。公主平日里虽然不是温良恭顺的主儿,可也从未如此刁难人啊,最近这是怎么了?!
公主的刁难持续了好几天,层出不穷的吩咐一个个砸下来。傍晚骑了马又说要猎兔子,天色黑了,侍卫们只能打着灯笼去给她找兔子。第二日早早就说要吃天香楼的叫花鸡,等买回来了,又说不想吃了,这会儿想吃花满阁的豆腐脑了。第三日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放一只飞一只,又让人满园子找。诚惶诚恐的侍卫们渐渐发现,这些吩咐最终只落在一个人头上——他们的队长,林照。
可是林哥平日里这么稳妥,怎么会得罪了公主呢。
林照这个侍卫头领被呼来喝去当猴耍的日子,持续到了贵妃的生辰宴会。
月迎这些天想尽办法折腾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他仍然无动于衷,简直让她心中憋闷。看了两场歌舞便意兴阑珊,无Jing打采地去向皇帝请辞。
皇帝向来疼爱她,自然由她去。
从宴厅出来,往自己寝宫的方向没走几步就停下,她双眸水亮,不知想到什么,吩咐宫人道:“本公主丢了东西,让林照陪我去找。”
今夜贵妃生辰,所有热闹都在她的宫殿,连宫人们都集中往返于宴宫与御膳房之间,皇宫其他处冷冷清清。御花园隔得远,近来夜里起了秋风,贵人们本就不爱来,这下更是无人问津。
溶溶月色之下,只得两个人的身影。
“公主丢的是什么物件?”高大的男人身体微倾,恭敬询问。
可月迎知道,他看起来恭敬,实际上却一点都不怕她,任她怎么折腾,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放轻声音,淡淡的问:“林大头领,对本宫有不满之处?”
男人神色不变:“没有。”
她又问:“连着这么多日的刁难,都没有?”
“林照是公主的奴才,为公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你是承认本公主刁难你了?!”男人泰然的样子突然就点燃了月迎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