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暮春过去,日子便渐渐热起来了,在建成十三年以来最酷热的夏日,高不楚带着高子离去了他在偏祁的封地避暑。
偏祁,是个远离作为扶苍帝国政治中心苍邱的偏远地域,多山水而少平原,可以说是个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
但在高不楚接手这里之前,偏祁可不是眼前这般好山水,可以说,是高不楚将曾经穷山恶水的偏祁,一手整改管治成了眼前这副民安物阜的图景。
当高子离从马车上下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座地域辽阔的山庄,事实上,与其说是山庄,高子离觉得用山寨来称呼,这个挂着“楚溪山庄”匾额的寨子更为合适。
山寨位于一座巨大的山谷中间,但由于群山环绕,屏障颇多,若是没有人带路,要想寻到这处大庄子,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子离之所以觉着这是山寨,最大原因就是,里面奔走忙碌的人都是一副副莽汉面孔的汉子,一个个面向凶狠,高子离想,就算说他们是土匪也大有人信。
高子离跟着高不楚一进楚溪山庄,迎面就走来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同那汉子一样高长的高不楚却没有他魁梧,竟是显得娇弱了许多。
只听那汉子对高不楚粗声粗气地说:“大当家的,小的等您老久了,可算把您盼来了!按您的习惯,庄内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了,大伙儿昨夜也都洗过澡了。”
高子离闻言几乎惊呆,却听高不楚淡然地说道:“很好,阿庚,以后要叫我侯爷。”
那个被高不楚叫做“阿庚”的汉子粗声应道:“知道,大当家的!”
高子离几乎能瞧见,高不楚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愈发觉得楚溪山庄人杰地灵,连能教楚容公子青筋暴起的人才都卧虎藏龙于此,不可谓不神奇。
就在进到大堂里时,楚溪山庄突然来了客人,高不楚命仇庚将那人请到了后寨新辟出的书苑,高子离不便打搅,便说想在这庄子里四处转转,高不楚虽是同意,但仍是派墨秋之盯着他。
高子离从寨子的三座大院落一直逛到后山,墨秋之就一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却并不搭理高子离。
高子离可以感觉到,墨秋之并不待见自己,从来时的路上,他就没有给过自己好脸子,不过似乎除了对高不楚,这个人好像对谁都是一副臭脸子。
“这庄子可真大,走得我腿都酸了。”高子离有意想勾墨秋之说话,“也不知你家主子是怎么想的,非在这深山老林里弄这么一座山庄,莫不是想做山大王。”
一听高子离提高不楚,墨秋之就忍不住开口了:“侯爷才不是山贼呢,你这米虫懂个什么。”
“这座庄子,可不是山寨吗,住在这山沟沟里的不是山贼,又能是谁?”高子离挑了挑生就浓艳的眉梢,故意嘲讽地笑道,“偏祁的百姓何其无辜,连自己的领主都要和山贼勾结。”
“这里本是一座山贼的窝点,要不是侯爷带围剿了这里,收服了这方恶霸,偏祁百姓的日子哪里能像这般太平?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头的百姓哪个不对我家侯爷口碑载道的?”经高子离这么一挑衅,收不住的墨秋之便把楚溪山庄的实情全盘托出了。
“原来如此。”高子离沉yin道,越发对高不楚的手段高看一分。
墨秋之这才后知后觉:“你在套我的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哈哈。”高子离笑着打哈哈。
墨秋之冷冷说道:“我不会让你有妨碍侯爷大计的机会。”
“大计?你家侯爷能有什么大计?”高子离睨着凤眸问道。
墨秋之只是冷哼一声,便臭了个脸子一言不发,而后高子离再怎么套他的话,他都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晚膳的桌上,高子离却见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物,胡松笛。
在高子离的眼里,师承微光道人的胡松笛,应当是道骨仙风,不食人间烟火的,那日在木公馆所见所闻的胡先生,也确乎和他想象中的一般——长髯遮面,仙气袅袅。
所以,在看着胡松笛拖着仙气的长胡子,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端着寨子里寻常的青边瓷碗,吃着粗茶淡饭时,高子离可以说的相当的惊奇了。
而后,高子离看见胡松笛给高不楚夹了个虾子,对他说:“师弟,不要挑食,多吃虾子。”
高子离又是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胡先生口中的偏执的师弟,就是高不楚。
高不楚瞧着碗里的虾子,常年从容的神情分明流露出嫌弃,高子离同高不楚朝夕相对多日,所以是知道高不楚有着近乎病态的洁癖的。
比如同他吃饭的时候,尽量不要碰他面前的菜,因为只要有人用沾着口水的筷子,碰过了菜盘,高不楚就绝不会再碰的,更别提夹菜了。
果然,高子离瞧见高不楚放下了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却见胡松笛一脸淡然,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个人就吃光了大半桌子的菜,这般相处方式,直教高子离啧啧称奇。
用过晚膳后,高子离便被高不楚带着,同胡松笛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