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十三年,也是婴高王朝在扶苍国的鼎盛元年。
在高子离眼中,这是个浸yIn在腐朽尸臭中,却又散发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荣华富气的金玉王朝。
繁荣的国家却由着荒诞的王朝统治,高子离一直觉着,自己最是不幸的便是生于帝王家,却又有着不可说的身份,明里暗里,无数把尖刀利刃指着他的脖子。
有时,他觉着自己活得甚至不如城南墙角的乞丐,乞丐担心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他却是活了今天没明日,除了他比乞丐多受用了些今日的美酒佳肴,他与乞丐一样,不知命丧何时。
高子离坐在花舟上,奔赴一场盛大的雅宴,四周水面昏暗,栈道边的烟柳被红灯笼染红,映在水面上也是模模糊糊的几团红影。
在黑暗中,他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温好的暖酒,在春寒料峭的寒夜里,小口啜饮,让温热暖流缓缓通过五脏六腑流经四肢百骸。
身体稍暖后,高子离便听见远处飘散的歌声,被江风刮碎零碎地传入高子离的耳中,他眯起眼打量起远方出现的小光点,随着花舟推进,一点点在眼前,变得明朗清晰。
倏然变得明晃晃的四周,让高子离感到片刻的眩目,就闻韦稚对他说道:“殿公子,到了。”
高子离堪堪踏上甲板,就嗅到一阵暖热的脂粉香气混合着酒香:“这位官人,可有拜帖?”
这是一座巨大的水上巨舟,也是整个婴高王朝最富丽的酒楼——水上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宾客个个身份不凡,可谓是一片名流阶层援交的贵土,何谓寸土寸金,这就是了。
高子离此前并不曾踏足此地,此次受邀而来,确乎是没带什么拜帖。
正在高子离发怔的当口,一个高扬到有些嚣张的少年声传来:“哟,这不是婴高铢玉吗,鸨母你连他都敢拦?”
铢玉,即是婴高的一种只有小指尖大小的玉石,漂亮却又毫无价值。
的确,用这个来形容,此时无权无势又无所倚仗,空有一张好脸的高子离再恰当不过了,讥讽又饱含折辱。
那带着几名小厮的老鸨,听到婴高位高权重的五皇子,高毅禛如此称呼隐没在Yin影里的高子离,便知他的身份必然也是不凡,果然不再敢拦,却并听不出高毅禛言语间的轻蔑。
前几日高毅禛被高辰帝新封了梁徽王,此时正得意者的他,奚落起无权无势,连个封号都不曾有过的高子离,更是愈发肆无忌惮。
高子离从桅杆的Yin影里走出来,微微地一俯身,做了个揖,道:“七弟见过五哥。”
那柔韧纤细的腰身仅仅只是敷衍地一弯,便伸直了,带着些许轻傲地抬首望向,高处台阶上立着的,此时正春风得意的少年。
高子离的态度并非那些个君子文士所求的不卑不亢,反倒是有些强撑的孤高,一袭稍稍显旧的雪玉白袍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磕碜,反倒是有几分雅致,但这份雅,和他并不清淡的容颜并不相称。
高子离生得是极好的,在整个扶苍都找不出像他这般好看的皮囊了,但是他的眉眼并不雅致,反倒是浓艳到有些稠丽,就像是一副挑不出瑕疵的绝世好画,却偏生少了几分意境。
这样浓烈的美感,让人很难感觉到少年如画眉目下,被轻蔑羞辱之后,过分自恃的骄矜以及,压抑着的怨怼。
“让宾客在门口干等着,水上春就是这般的待客之道么?”廊里的一道雕花木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润,却又带着超乎寻常少年的魄力。
从外面的角度并看不到里面的那人的面貌,只能看见那只推开门的手,修长白皙,骨rou匀停,指尖仿若美玉一般温润流光,可以说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了。
高毅禛冷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却并不离去,只是用眼刀子剐着楼阶下的高子离。
高子离跟着引路的门童走进了那间雅阁,一眼都不曾多给予楼阶上的高毅禛,连带尾随着他的贴身小厮韦稚,都摆着一脸傲慢。
不过十四岁的孩子跟着年纪更小的那个,一前一后的做出十足十的高傲姿态,就像成人的劣质模仿,想当然的有些滑稽,却无人敢笑。
雅阁内坐着的多是旧识,但大多数都是只打过一次两次面照的半生不熟,邀请他来此的宴席主人居然是最迟来的,一向知晓百里乐山为人放浪不羁,没想到竟是不拘小节至此。
座上宾客让高子离最为意外的是姓高的两人,一个是高不楚,一个是高蔺琛。
高蔺琛是高辰帝的三子,而高不楚则是高辰帝唯一的侄儿,再加上此时此刻尴尬进来的高子离,一个雅阁内就有三个婴高王朝的皇族,这就已经教人很纳罕了。
高子离进来的光景似乎正是宾客等主时嘘寒问暖的尴尬时段,一个尴尬的时段进来一个尴尬的人,可想而知场面是有多尴尬了。
就在高子离端着的一张强作高贵的冷面快要撑不住时,终于有人开口解围,却不想正是高子离最不想招惹的,高不楚,就连向来嚣张跋扈的高毅禛都要忌惮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