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书包,推了两个行李箱,何山找到位子坐下的时候长舒一口气。把书包挂在前面的椅靠上,调整坐姿,左看右看。基本上都是大学新生,因为是始发站所以车上都是本地人,Cao着浓重的口音,给孩子啰嗦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邻座的家长在这时候就会主动搭上话,一句你们也送孩子上学呢就能开始无穷无尽的唠嗑,而旁边的孩子就会拿出来耳机堵上耳朵。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何山真的觉得家乡的方言难听又大声,因为尖锐的发音太多。
很快就有人来到何山旁边的空座,却在那手足无措地张望。是个矮个子女生。
何山没说话,站起来帮她把箱子放到上面。挺重,他忍着哼声调整箱子位置,挪出来一截,还够放一个箱子。
“谢谢,谢谢。”女生从包里拿瓶水,递给他,不停地道谢,用普通话。
“没事。”他没接,坐下的时候瞥一眼,是瓶酸nai。一般说声谢谢就够了吧,如果放个箱子值十块钱,他愿意帮整列车的人放。
女生收回酸nai,坐下,把前座的小桌子放下,拿出开始捯饬。整个过程像慢镜头。
外面响起列车员的哨声,车门关闭,动车无声地开始前行。何山从包里掏出耳机,瘫在座椅上听歌。宿舍里经常放摇滚或者流行歌,吵得不行,在外面他就会听纯音乐,不是协奏曲,而是单调的独奏。
抬眼看窗边略过的景色,大片的荒地和废弃工厂,暴晒煎熬下像锅里快要融化了的糖,随着热流流动。何山把遮阳板拉下,感受了一会车箱里的冷气,身上的热量降了下来。他总是这样,看到火就觉得热,看到冰就觉得冷。
听了会歌觉得无趣,就改看电影,手机里只有一部一直没删的电影,他非常喜欢,没舍得给删了。一点开就是最后的片尾曲,屏幕上的画面是一张张老相片。进度条拖到零,声音调大,胳膊肘搭在窗沿上。看到搞笑地方的时候依然忍不住笑出声。看完电影又看漫画,热血日漫,黑白界面分镜和台词密密麻麻,一章可以消磨很长时间。
到了市,几乎下了一半的人,这是个繁华的一线城市。
扛着行李箱爬到五楼,开门后发现宿舍里有人比他来得还早。他大汗淋漓地放下书包,看着左边靠窗下铺的整洁床褥,觉得更热了。
掏出手机给打工的店经理发微信:【姐,我今天准时到。】
对方秒回:【慢慢收拾。】
他把箱子靠墙放着,拿了城市卡就出门。到店里已经两点了,他急忙打卡戴工牌,去和早班同事交接。中午的服装店没几位客人,一眼就看到收银台后面的小陌。
“经理呢?”
“Cao,你终于来了,我先走了你跟经理说一声!”
何山撇嘴,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银台。
晚上十点下班后,直接打车去了弟弟那里。他父母离异,父亲带着他,母亲带着弟弟,也改了名字,叫陆蜂。他自己很是讨厌这个名字,让别人依然叫他何风,或者疯子、小风一类的昵称也行。
何风初中没毕业就去学专业美术,加上小学开始一直在绘画班,学得很快。出来后和朋友合伙开了工作室,周末还招收了一批小孩子教他们画画,在市里租了房子,日子过得算是不错。相比之下他这个还在啃书的大四穷哥哥可谓是灰头土脸了。每次下班迟了回不去宿舍,他都去何风那借宿,没钱了就整天去蹭吃蹭喝,舍不得买衣服就穿他的衣服,死皮赖脸地拐走了他一半衣服。
打工的商场离何风的小区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噔噔走上楼,在502门前喘气。他觉得自己的不幸数字一定是五,上课爬五楼宿舍爬五楼,来何风这儿还是要爬五楼。
从门口垫子边上的夹层里掏出钥匙,开了锁又放回去。这不是为了他准备的,而是何风出门总不带钥匙,无数次找人开锁后从网上买了这个垫子,在里面放了备用钥匙,还在画室放了好几把。
假期里何风通常得忙到一两点才回来,有时候直接在画室里睡了,他进门看关着灯,以为何风没回来,结果换鞋的时候屋子骤然亮了起来,把他惊了一下。
“谁?”他一时适应不了灯光,眼睛有些恍惚。客厅站了个高挑的刺头,何风可是一头漂移的长发。
“疯子朋友。”他说。语气透着困倦和不满。
他打扰了别人的睡眠。
“抱歉,我以为没人,没注意。”何山穿上拖鞋,走过去。“需要毯子吗?客厅空调有点大。”他一进屋就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以为是何风又忘记关空调了。
“不用。何山?”
“额,对。”何山对弟弟的朋友都很陌生,突然听他喊自己名字有点莫名抵触。“我等会洗澡可能水声有点大,你先看会儿电视再睡吧。”说着径直去卧室。他的卧室本来是书房,刚来的时候睡在客厅,后来觉得不能一直这么将就,把墙壁被涂得五颜六色的书房挪给他当卧室。虽然很小但舒适安逸。
他拿着毛巾穿过半个客厅去浴室,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愉悦地去何风卧室找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