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公主”之名接手父亲的地位与影响力,成为比其父段思宗更危险更愤怒、更桀敖难制,令央土寝食难安,又莫之奈何的璀璨新星。
讽刺的是:段思宗并未因此重获自由,韦无出的消失,加深了人们的想像,流言益发根深蒂固,竟成段思宗平生之污点。
段慧奴可不是省油的灯,三番四次上书朝廷,请捕“首谋韦逆”,列出长串彻查清单,株连之广,已不能以“铲除异己”形容,简直就是逢人便咬;若不幸独孤皇室出了个脑子有洞的主儿,真要批准查办的话,白马王朝应声瓦解,也就是雷响雨落的事。
孝明帝扣着段思宗,既不敢杀又不肯放,底气全无。段慧奴抓准皇帝的心虚,成摞成摞地送上请愿书,自己送还不过瘾,使尽各种手段让诸封国跟着送,南北道上使臣络绎,终年不绝,一时间蔚为奇观。
君临天下五道的天子,一生打过异族、西军、央土群豪,堪称当世英雄的独孤容,独独拿这名孀居少妇一点办法也没有,段慧奴既有男子的杀伐果决,耍起泼皮无赖小心眼,亦是女子中罕见的毒辣,“韦无出”三字硬生生教她锤成了孝明皇帝的一块心病,闻即色变,谁也不敢再公开影射段思宗勾结盗匪,虎首之名,遂成禁忌。
染苍群远在北关,与陛下交情也不一般,尝与白锋起等亲信说起赤尖山易守难攻,堪比昔日蟠龙关,众人豪兴遄飞,频忆当年之勇;酒酣耳热少了顾忌,连带说上了“十五飞虎”与“逐世王酋”韦无出的种种传闻。
染红霞听故事的本领自小不佳,只记住了万儿,以及“这帮强盗很坏很坏”的印象,此际骤闻,触动心绪,自然而然便冲口而出。
雷门鹤当年是飞虎寨的半个军师,岂不知扯上“韦无出”这个名字,便是诛夷九族的下场,这些年来他与显义——十五飞虎行二的“黑虎”鲜于霸海——联系,无不是小心翼翼,屡劝他将神术宝刀处理掉,以免惹祸上身。饶是这般谨慎,显义最终还是莫名暴毙,死得不明不白。
吓成了惊弓之鸟的雷门鹤,自此更加仔细,直到掌握帮中大权,为压服新接收的指纵鹰,才将安置东海各地的结义兄弟召回,却教耿照逮个正着,将赤尖山的幸存之人一网打尽。
“据我所知,还有一位‘暴虎’极衡道人,号称‘十五飞虎’中豪胆,声若洪雷、怒则杀人,有万军不当之勇。”耿照笑道:“此际人也在庄里……我猜,该是在堂后罢?四太保不妨请出一见。”雷门鹤面色惨白,几度欲语,止有汗出。
耿照知道,代表将军也知道了——
雷门鹤不敢再想下去,耳中隐约响起兵甲铿击,仿佛谷城大营的甲士已在外头绕了几匝,专待典卫大人一声令下,便要破门而入……
(我……我怎会以为这名少年,比岳宸风更好对付?大意……忒也大意!)
惊惶之间,却见染红霞站起身来,美眸如电,动听的语声不自觉地扬起:
“四太保,这些人是朝廷缉拿多年的反贼,怎地却混入贵帮,身膺高位?是何人引介与四太保的?此事非小可,还请四太保给个说法。”雷门鹤钳口挢舌,喉中骨碌有声,却挤不出半句话来。适才他用以挤兑耿照的恶毒指控,竟被凭空增强了数倍之威,悉数送回。
戈卓冷笑:“老四,到这份上,再想藏头露尾,未免可笑啦。你该谢谢典卫大人,替咱们赶走了目证,杀人保平安哪。”
染红霞再怎么听不懂,也知这厮口里的“老四”,非指赤炼堂四太保,心中数过十五飞虎名号,喃喃道:“飞虎寨第四把交椅,是姓贺……是了,叫贺凌飞,匪号‘插翅虎’的——”心思飞转,霍然抬头。
戈卓仰天嗤笑,雷门鹤冷汗滑落,眦目扬手:“且——”
语声未落,狞恶的风压呼啸而出,竟是“山无虎”猱猿抢先出手,怪刃“剁虎斤”配上暴长的猿臂,宛若杀人鞭弧,迳扫染红霞雪颈,更无半分犹豫!
同一时间,戈卓长竿再出,仿佛咫尺间藏有一方rou眼难见的洞府天地,容他舞竿回旋、展开身架,将长近一丈之物,于数尺腾挪间反向送出,速度之快、劲力之猛,如在开阔处全力施为,竹影飕然,直标耿照咽喉!
他俩杀戮多年,默契绝佳,戈卓虽是后发,却几与猱猿之刃同至,欲教耿、染二人难施援手。
染红霞修为本不在二人之下,论招数之Jing,犹有过之,然而卓、猱这“换手杀人”委实配合得太过巧妙,女郎感应杀气,本能拔剑,右手却在腰畔握了个空,才想起佩剑缴在庄门,但见满眼银烁,“剁虎斤”刃上锐芒激得她微眯杏眸,钢刃的刺冷触感几乎着体。
千钧一发之际,耿照一拽她皓腕,只拖后了些个,挪移至微,不足以避过呼啸而来的剁骨巨刃,充其量由人头落地,改为削去半身罢了,横竖是个死——
就这诸事不及的毫厘间,染红霞不禁产生了“时间静止”的错觉,心识似脱rou体,瞥见耿郎侧身遮护自己,戈卓为克制他鬼魅般的身法,枪递得更快更绝,照准胸膈之交,无论耿郎如何闪避,须臾间都不足以腾挪开来。